第三章 焦土之下，安有完卵

第三章 焦土之下，安有完卵

“敬我们大队的第二名少校！干杯！”

“干杯！”

诸如此类热火朝天的喧嚣声轻而易举地就穿透了食堂的营帐而出，这由众人所汇聚成的强劲声音直达将近十米开外方才力竭消失。

于是，便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克里斯蒂亚诺·瑞杰斯特将军的注意。他和埃尔文·伦德海特交谈了很久直到天色黯淡方才离开，此时此刻正走在前往直升机所停之处的路上。

这样的他被鼎沸的人声所吸引不禁暂时驻足打量起了灯火通明的炊事营那边。

“明明不久之前还向我抱怨补给的事情，你却还允许他们开宴会？”克里斯蒂亚诺将军回头看向了陪送的埃尔文。而后者则回以了一记轻笑。

“呵呵。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考虑到我们今后要做的事情，在此时让他们放纵一下似乎也不太过分吧？”

“诡辩！还是说你就料定了我会接受你的提案，从而帮你调配到充足的补给呢？”说着克里斯蒂亚诺也就重新迈开了脚步。

“好的提案自然不会有人拒绝的。”继续陪同前行的埃尔文笑道。

“当然。只不过，你怎么就知道会是我前来授勋呢？若是换一个人，你或许就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克里斯蒂亚诺不解地问道。

闻言，埃尔文也就不禁露出了一抹得意的浅笑进而回道：“我说了，好的提案自然不会有人拒绝的。”

“嗯……”将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再拿出来说一遍，这是什么意思？克里斯蒂亚诺不禁琢磨了起来，也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于是便自嘲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不是选中了我，而只是碰巧遇上了我。就算是换一个人前来，你也同样有把握说服他。是这个样子吧。”

“不瞒您说，正有此意。”

“你就对自己的口才这么有自信？”

“口才好不过是细枝末节罢了。关键还在于根本上的东西。金子就是金子，在A面前是，到了B面前同样还是。既然如此，那无论是A看到了还是B看到了也就都是会拾起来的。”

“嗯。”克里斯蒂亚诺认同地点了点头，“事情如果真的做成了，对我而言的确是一块黄金。”

“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埃尔文强调道，“因此，我们绝对会不遗余力。只是，却也还需要您的鼎力相助。”

“放心。”克里斯亚诺做出了保证。“我这个最高军委的委员也不是白当的。你要的物资补给绝不会少一丝一毫，也不会慢上一分一秒。”

“非常感谢。”

“不用谢。正如你所说，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你们的成功便是所有人的希望。”

“我们会竭尽所能的。”

“嗯……”埃尔文的话没能让克里斯蒂亚诺舒心而是露出了颇为遗憾的表情，“我倒是希望能听到些更为绝对的保证。不过，毕竟是以尤格尔将军为对手，要是真做出那种保证才是不负责任的吧。既然如此，我也就只能是勉强满意这句话了。”

说话间，两人也就在警卫兵的簇拥下来到了武装运输机停降的地方。飞机内的驾驶员看到他们后便麻利地启动了引擎和螺旋桨。

于是，“哒哒哒哒哒……”的扇叶旋转音便渐渐地响了起来，越来越洪亮也越来越快速。

埃尔文顶着不断变得强劲的气流将克里斯蒂亚诺将军与他的随从们送到了飞机处，却在最后时刻突然又想起了一件和其它相比不算太重要但也很令人在意的事情。

“将军阁下，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于是，克里斯蒂亚诺便在登机的前一刻停下脚步转回了身。随即，他便一边挥手示意警卫们先上，一边扯着喉咙妄图盖过螺旋桨声音地吼了起来：“什么问题！”

“前线的补给问题有方法解决吗！”埃尔文是带着某种期望这样问的，这似乎也被对方看了出来。

“你知道民主比不上独裁的地方是什么吗！”克里斯蒂亚诺似是风马牛不相及地问着，然后又自答道：“它不够灵活！每一件事情！每一个环节！都是从一开始就安排好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有随机应变之心！也没有随机应变之能！”

“也就是说！补给的问题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内部消化喽！”

“嗯！”可能是喊得累了吧，克里斯蒂亚诺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接着大叫了起来，“缓解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就地征调！”

就地征调！

这是四个埃尔文早就有所预料却依旧会因真正听到而感到震惊的字眼。这种惊骇令他不禁出了神。于是，克里斯蒂亚诺便以为他再无事情，也就返身走进了机舱内。

随即，“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埃尔文被惊醒了过来可却已经晚了。而且他也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于是也就只能是在连连后退中注视着直升机缓缓升起然后不断加速地远去向了殷红天空的彼岸。

“唉！”当尘埃落地时，埃尔文不禁极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边回转迈步，一边小声而嗤之以鼻地感叹了起来。“什么‘就地征调’。说得再好听也不过就是‘掠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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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再快点！”

市政厅一般建筑物的前广场上，共和国军的士兵们在两架MA的护卫下往来如流。他们将一件件货物不断地从附属建筑内搬出，然后分别运到了数辆装甲运输车之上。

事实上，他们的行动已经相当迅速而不愧于共和国精锐之称了，但整个行动的指挥官却依旧还是没有耐心地催促着。他本不是个急躁的人，但面对就摆在眼前的压力，他也不得不就这样变得有些神经质了起来。

而那压力正是——人山人海。这座小镇中居住的大约5万人中刨除掉老人与小孩之后的几乎所有人全都聚集在了这个地方。他们紧贴在封锁线外围一个个用敢怒不敢言的目光冷冷注视着共和国军的行动。

“适可而止吧！”

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地发出了一声大吼。在一片寂静之中这声音是如此的刺耳以至于迅速就招揽了所有人的视线。在焦点处，一名刚近三十岁的男子甩开了同行女子拉扯的手大步向前走出了些许，主动将自己放到了显而易见的突出位置。

他死死盯着共和国军的指挥官然后接着刚才那声大吼向后质问了起来：“你们把东西都搬走了，我们吃什么啊！”

“不用担心。”指挥官沉声回应道，“等战争结束，共和国政府会逐一偿还的。”

“那还有个屁用！”对于指挥官几乎就是所答非所问的回答男子极为气愤，“我说的是现在！我们现在吃什么！”

“管不着！”指挥官冰冷地答道，因为当地居民对他们占领军并不是太友好，所以说实话他对于掠夺这些家伙的东西这件事当真没有多愧疚。“挖草根，掘树皮，逮蚂蚱，随你们怎么吃。要怪就怪布朗伯爵军只留下了这点东西吧。”

“就算留下再多也只会被你抢走而已！但这是我们的粮食！是我们的政府用我们的税金采购的储备粮！把粮食还给我们！”

男子激动地朝着搬运物资的士兵们冲了上去，理所当然地撞上了封锁线。他就这样在同行女子和众多居民的惊呼声中与荷枪实弹的士兵扭打在了一起，而不多时便是一声枪声响起。

“砰！”

士兵也不是有意的，打开保险的枪支的确是很容易走火的。于是，男子停止了扭打开始缓慢而摇晃地退后，最终在众人的注视下仰倒了下去，就这样展示出了自胸口处迅速扩散开的血迹。仅仅一瞬过后，这个人便不再有生命反应了。

“亲爱的！”

与其人同行的女子顿时便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然后瘫坐在了地上，眼泪在没有哭声伴随的情况下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样的一幕引起了众人的愤怒，所有居民的表情都变得凶神恶煞了起来。他们有这么多以至于只靠一瞬的气势就让组成封锁线的士兵感到恐惧进而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

居民们见状也就集体向前迈出了步伐，事态已经到了暴动的临界点。但共和国军的指挥官却毫不畏惧。诚然，居民们人多势众，但他们还远不够强大。

“咚！”

过来震慑的MA，两架芬里尔中的一机举起长矛猛烈地敲击在了地面上，在一声巨响中使大地都震动了几分。居民眼中的怒火和激动由此一击而被冲散，脚步在恐惧中戛然而止。

盛怒之下，士兵和枪口并不能阻挡这些居民，但绝望却不同。在两个钢铁巨人的面前数万民众不过就是蝼蚁罢了，他们就连一丝一毫的胜算都没有，这是就连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

于是，场面再度恢复了死寂，只留下了一位全新未亡人的嚎啕。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就连共和国军这些已经明显处于居民对立面的人都不忍别过了头去。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惨剧，但却并不是最惨的。比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一切都还要更加凄惨甚至是恐怖的一幕幕，正同时发生在共和国的占领地下。

NC1151年8月中旬，补给线开始出现问题的共和国第二、三集团军在最高军委会“就地征调物资”的机密命令下开始了对下辖城镇乡村以“征调”为名目的公然劫掠。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行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愈演愈烈。彼时平民在与军队的冲突中被杀的情况屡有发生，甚至是整个村子在一夜间化为焦土的这种事情也发生了数起。有的部队还炮击了城市。

于是，就算是共和国最精锐的两个军团的士兵也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开始了军心的溃散。一种败北的迹象已经逐渐显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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