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其二 人偶

“能请您停下来吗？公主殿下。”

“你刚刚说了什么？好像没听清啊，再说一次，杰洛卿。”

“我称呼您公主殿下，萝拉殿下，属下请求您务必停止继续执政。”

墙面与人体碰撞发出了响亮的响声，周围所剩不多的士兵却不为所动，这是日常经常发生的事情，萝拉经常威胁他们，但都没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她是不会杀人。

被掐住脖子的杰洛睁开眯着的眼，眼中倒映的萝拉到底是怎么样的表情恐怕她是永远不会知道吧。谁看到她都会感到心痛，这个道路前方没有终点，随着时间的经过，这已经是谁都知道的事实。

人，至少王国，没有对抗魔物的方法。

我们除了逃之外没有能做到的事情。

“萝拉殿下……你，也是知道吧。逃跑的结果，越是逃跑越不可能有反击的那一天会到来。大家都还活着，可那是什么都没有的活着，全部的东西都不剩只是还活着而已。帝国也不可能这么快攻下……”

“闭嘴。杰洛卿，你才是。我所做的事情是正确，你明明比谁都清楚。兄长的逃避是会让王国的大家走向死亡。我的选择是让大家活下去的方法，即便——之后再也没有王国也一样。”

“所以用船将人从海上载到他国吗？萝拉殿下，这真的是你想做的事情吗？”

“所以说闭上你的嘴，方法的话由我来想！责任的话由我来付！你们只要闭上嘴继续活下去就行了！活着的话，总有一天会变得幸福！肯定在哪个前方有着幸福！闭上嘴，不要提出异议！不要继续逼迫我！……求求你了，聪明的你是能理解这个道理的吧。呐，你是知道的吧？”

随着时间的经过杰洛察觉了她到底想做的事情，但是一切都太晚了。对，从萨塔萨尼亚被攻陷下来的时候一切都迟了，是他们作为臣下的错，关键的事情什么都没有注意到，所有的责任都丢给王家，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想。就算陷入了这样必输的局面中，她依然独自一个人扮演着小丑，不断的祈求，不断的祈祷，不断的祈愿。只为了他人的幸福……

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最初的一步就错了的他们，做所有的事情都只能累积错误。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工作，失去了价值，迷失在异国的人民可能获得幸福吗？失去了可以支配的人民，失去了地域的权利，居座在王城里的贵族能获得幸福吗？仅仅一个小女孩强迫着自己扛下全部的压力，绞尽脑汁去思考怎么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怎么样虚构一个虚伪的梦想让他们还不至于绝望，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是幸福。

抓紧脖颈的手逐渐放松，杰洛从墙面上缓慢的滑落，就连这个动作都是为了他不要一下子降下摔倒所做的关怀。眼前的她身怀着矛盾，披着王的外壳与责任，所做的只能是挣扎。

没错，这都是他们的罪孽，王国的罪孽，腐烂的王国应受到的惩罚。这都不是眼前的少女应当抗下的东西，她没必要承担这种不合理的责任。

“萝拉殿下，您不真的考虑一下吗？这个王城早晚也会……趁着现在带着王一起……”

“别说蠢话了，杰洛卿，温德盖茨与王国共存亡。有我在的一日，王国就不会结束。”

会议室内响起了响声，眼前的门没等萝拉和杰洛推开就从内部被打开了。

迎面而来的是浓厚的恶臭，大量的铁锈味和腥臭扑面而来。欢迎他们是魔王的即疯狂又忠实的下仆——站在血泊之上拍着手的罗克。

“说的好，这才是萝拉.温德盖茨，与你的兄长与爷爷完全不一样，你是有着觉悟的人，有着将自己身居地狱的觉悟的人。你哪纤细的心与你的行动截然相反正是最好的证明。”

一切都结束了，又是这样，一切在萝拉赶来之前就结束了，她一直都只能是处于善后的角色。数年常见的贵族们无人存活，罗克手中的剑说明了一切。

“为什么？”萝拉没能流泪，现在她不能示弱，眼前的这个人才是最大的灾厄，自己必须作为系住他的缰绳。

“喂喂喂，陛下为什么要问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谋反可是大罪，他们策划谋反，所以我把他们全部处死了。为了保护伟大的魔王陛下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为什么？”

“陛下这是在询问，他们反叛的缘由吗？这不是比刚才的问题还要简单明了吗？他们失去了所有的封地，帝国也久攻不落，失去权力的他们想要反叛陛下去争取在这王国中最大的权利不是理所应当的欲求吗？”

“为什么？”

“我吗？质问的矛头指向了我吗？我杀光他们还不是因为陛下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吗？陛下实在是太温柔了，王国也想拯救，这群蛆虫都想拯救。但是呢，他们已经烂到根了，腐烂到根是救不回来的。变成这样结果您早就预料到了吧。陛下开了一个谋反的先头，他们也必然会这样做，问题是他们就算成功的将陛下踢下王座，这个王国也没有未来。因为他们脑袋里装着的只有对自己的私欲，根本不是站在人之上的材料。啊，失礼，已经没有人给他们踩了。”

“为什么？”鞋子沾满了鲜红的罪恶，接近罗克，与他进行正面的质问。感情已经无法控制，怒火、悲伤、后悔，各种各样的东西混杂在一起，甚至让她反复的质疑自己。

萝拉.温德盖茨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无论质问自己多少次，都只能得到肯定的回答。纵使，这个选择会导致今日的尸横遍野。

“什么为什么？陛下，您根本无需质疑不是吗？这个路是正确的，继续走下去不就行了吗？事到如今还需要想吗？”

“罗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你所做的事情根本没有意义不是吗！按照萝拉殿下的方法将他们打入大牢里不就——”

“关键的时刻就不要吼了，杰洛。留着你一命就是因为你是一个无能。你只是一个听从指示行动的人偶而已，就算你满嘴说着你自以为正确的价值也好，理论也罢，你终究只会对眼前的发生的一切进行妥协。所以才按照萝拉陛下的意识，不杀死你这废物，作为人偶的你至少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闭上嘴在旁边看着就行。”

萝拉伸出的双手搭上了罗克的脖子，一点点，一点点的开始用力。

“不是呢，陛下。这种力道根本杀不死人。”罗克完全不为所动的看着萝拉。

“接下来陛下要走上的道路才是真正的荆棘之路，只靠着这种觉悟是不可能走到底的。”

不经意的，罗克拔出了腰间另外的一柄剑，这柄剑的颜色是全黑，上面到处都长着“开裂的嘴”。

“为什么，你会有着这个……这是……”

萝拉步步后退，心跳加速，大脑思路开始混乱。

“陛下必须成为统治魔物的魔王，这是拯救王国唯一的方法。陛下接下来需要统领的不再是人类了，而是魔物。这一切都是陛下自己做出的选择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这根本不可能是我渴求的东西！我的愿望是让大家幸福，让大家远离这种不幸的东西，我……我……”

“所以说，这便是大家都能幸福的方法。陛下不是选择了吗？牺牲陛下来让其他的大家活下去，延续未来，然后有一天终能幸福。来，接住剑，惩罚眼前的叛臣吧。开始最初的献祭吧。”

黑剑无力的落在地上，萝拉没有伸手去拾取。

“不对，不要。离我远点……我不要这样，我不想杀死你。”

“果然，就算这样也不能动手吗？没办法，真是可惜。啊啊，真的是太可惜了。一切都变成那个帝国皇帝想的一样了。”

外面响起了巨大的响声，罗克拾取了地上的黑剑。面对疑惑的萝拉，他开始开心的说道。

“原本，距离王都也一并解散还有大约二十日的空余。在陛下的计划中，王都是会在最后被放弃的城市，毕竟这里是指挥中心。本来的话，这里的民众早就应该撤退了，但，陛下不是赐予了我指挥权了吗？就和之前的我所做的一样，我伪造了报告，并没有疏离民众，而是将周围逃窜的难民都收留到了王都。”

“你说……什么？”

“我将难民都收留到了王都中，这样说了。”

“这样的话！！！现在这里就是人口最多的城镇？！”

“对，魔物都会被引到这里来，多亏了陛下信任了摇尾巴的我，赋予了我一定的指挥权呢~”

“罗克！！！！！”

“差不多魔物也开始攻到王都的时候了，当然，我是不会让陛下去的，除非陛下杀死我。”

“罗克，你……”

“为什么我要这样固执的要让陛下杀死我吗？当然，也有赎罪的意思在内。”罗克的表情一转严肃，“关于先王的死，都是我的罪孽，应当受到惩罚。即便陛下宽恕了我也一样，我自身在寻求着死亡。不过这只是小小的附属品罢了。重要的是这个剑。”罗克晃动了黑剑。

“这柄剑有着控制魔物的力量，但是这只是这柄剑全部能力的一个角而已，在献上祭品之后，这柄剑才会发出本来的能力，能够支配这柄剑的人，正是你，萝拉陛下。没必要犹豫，斩了我然后去拯救民众吧！”

……萝拉无言的接过剑，从掌心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手感。

“对不起，罗克。”

“无需道歉，陛下。你我都爱着这个王国，我们所做的——”

黑剑扭曲剑身，四击刺击同时击出，罗克被击退到了墙上，四肢都被刺穿了一个洞。之后萝拉冲出了会议室，击碎了玻璃后直接一跃而下。

……

“该死，全部都和哪个皇帝想的一样了。真是该死。”罗克摊在地上说道，地面上的血泊和尸体全部消失不见。本该是杰洛的人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这才是他本来的姿态。

“全部都在吾王的计算之内，这个第二次魔人大战，很快就会结束。只需要做出，一点点的，小小的牺牲就能结束。”神之骨宛如陈述事实一般的语气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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