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影之巅

第一眼看到她的瞬间，心底中浮上的感情绝不是安心。

而是比看到诡异的王城更进一步的迷惑。

“嗷——”低沉的嗓音只能发出野兽的声音，说不出人话。在这个房间内，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除了自己之外的魔物。她独自一人坐在王座之上，这其中的含义安可根本不愿去相信眼前的所展现的现实。

她，比谁都要思念他人幸福的她，萝拉居然就是君临这个王都的王？是征服了魔物的王？这比安可所能想象到的噩梦还要恐怖，兽的本能让他颤抖了起来，眼前的她看上去与记忆中并无太大差别，可这“不变”进一步的加深了他内心中的畏惧感。

“.…..你终于来了。安可。”

女性的声线像是用琴弦弹出的和音，美妙并且优雅。王座之上的她嘴角上翘，摆出一张笑脸，但她的眼睛却根本没在笑。凝视着眼前变成魔物的家臣。

这句话同时也表明了她的所说的一切。这具身体，现在的这个现状，王都，魔物，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眼前的她，指向了坐在“王位”上的她，指向了萝拉。

曾经安可也想过让她当王的方法，但绝不是这样的结局，决不能是这样的道路。开不了口，现在的安可已经不再是人，无法说出人的言语，自己的这个现状也是眼前的主君希望的，作为臣下的安可本应闭上嘴等待着她的下一个指令，这才是本来的王臣之间的关系。

“安可，你是在问为什么吗？”

即便成为了野兽，两人之间也无需言语，眼神中已经透露了一切。与最初两人之间的关系完全相反，萝拉似乎对安可了如指掌，而安可现在对她却一无所知。

“那是对于来自什么的疑问？”

眼前的少女脸上浮现出的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夸张，长期积累下来的炸弹即将引爆。

“是要问这个城中为什么没有活人吗？是要问为什么都市中魔物到处横行吗？是要问为什么地下室堆满了死人吗？是要问为什么我坐在王座之上吗？是要问为什么被影子吞噬的人都会成为魔物吗？”

她还在笑，只有脸上的表情表现是这样的。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转变，像是要反应出萝拉内心中最深处的情感一样，整个房间的都在一瞬被影子染成一片漆黑。安可的四足也开始下沉。

！

拔不出来，脚底的影子是泥沼一样，这个战术是在森林中的战术，萝拉她果然已经找回了记忆。

“嗷呜——”说不出话，无计可施，从这具身体变成这样，不，或许更早，从安可脱离帝国军的时候？从与萝拉分开的时候？还是说，在萝拉单人进入森林的时候？

书已经无法作为回答了，结果安可一步都没能向前走过，所有人都只是命运的士兵！被任意摆布的棋子！

“是你的话不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不是吗？安可。我可爱的安可，我的忠犬，我的家臣。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为什么周围的大家都要将自己的愿望强加于我？为什么为了大家的幸福必须要牺牲我？”

“你是回答不了的，但我有了回答。”

从王座上站起的她，威风凛凛的从王座上走下。阴影为她搭建了阶梯，无需征服，只要她的一个念头，所有的生物都将魔化，所有的生物都必须向她低头。现在的萝拉看上去与曾为“人类”的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但内在究竟成为了什么？这个回答，正如她所说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人类终究都是无止境贪婪的生物，无论是对他人，对爱人，甚至是对血亲。人类都会无止境的对所能触及到的一切伸出贪婪的手。想要金钱，想要权利，想要安心，想要信赖。想要，什么都想要。所以对人类来说，得到满足，得到幸福的那一天绝不会到来，即便立下了愿望。在实现了愿望之后会诞生更多更多的愿望！无穷无尽！直至人类死去。”

抬起的双手宛如演奏音乐一样的肆意晃动，语言是她的交响乐，影子是她的听众。

“所以，人类是追求不到幸福。无法让所有人都变得幸福，只要人类还有着无尽的贪婪之心的时候，他们就不容许所有人变得幸福。不仅如此，人类中还有不容许他人比自己幸福的人。即便自己不能得到幸福，也要破坏掉其他人的幸福，这样他们才能感觉到公平与平等。”

安可的身躯一点点的陷入，萝拉到底要做什么他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晃动身体试图挣脱，可影子就好像真的是泥沼一样，越是猛烈的挣脱，陷入的越是深沉。

“就来揭开你的疑问吧，安可。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成为了什么？毕竟不先解明这些，也无法解释我的目的。”

支配影子与魔物的王开始行走，没有脚步声，取而代之的是每步踏在影子上都会出现像水一样的波澜。

“我得到了力量，比我想象中更大更强的力量。过去的先祖们留下的力量，获得这个力量可能是其他的人类设计好的一个局，但这份力量即便是被设计了局也无法战胜。这份力量才是能被称之为神的力量。被魔物所污染的神之权能。千年之前所找到的与记录之神不同的另外一位没有被记录的神明的力量——————创世神的力量。”

“先祖大概认为这并不是人类该指染的力量，所以将这份力量用作于封印，用来封印魔物，就是那柄我们在森林找到的剑，在哪里封印着先祖找到的力量。结果也和你见到的一样，我们的先祖简直愚昧至极，他所做的一切反而将人类推向了更悲惨更私利的一面。但我不一样，我会用，无论是被诅咒的力量还是神的力量我都会用。都会加以利用。”

“没有力量的时候我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到。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无论是魔物还是人类，都在这股力量之下，我终于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

疯……疯了，说出的言语一句一字都看似非常正常，但是逻辑上疯了。所做的事情，所要将做的事情完全不符合逻辑，萝拉温德盖茨的思考方式与人类发生了根本性的不同。她所看见的视线已经不是人类，也不是魔物。简直，简直就像她口中所说的神一样，她自身要按照她所想的去决定这世间的一切一样！

“首先要将所有的魔物都控制在我的影子之下，这样的话魔物的威胁就没有了！接下来是人类！将所有的人类都拉到影子之中，让所有的人类都转变种族！保持人类一定的外观后变成魔物！这样我就可以控制他们的思考，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再贪婪了，在我的支配下每日都能很满足很幸福！好人与坏人，富裕与贫穷，思想的对立，立场的不同，这一切都会像他们梦想的那样成为平等又均衡的存在！”

伸出的是人的手，表明的却不是人类的意识。

“当然，作为我的家臣，我的忠犬。安可，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吧？过去的背叛，曾经的欺骗我都可以原谅你。来吧，伸出前爪，像一条狗一样接受我的恩赐。”

原谅？她根本就没有这种意向，四肢早就全部沉入影子之中了，别说是伸出前肢了，再过一会头部也沉入的时候就又要回到那片感知不到任何东西的黑暗中去了，而这一次，安可不用猜想也知道，这次一定会彻底丧失作为“人”的理智，变成真正的魔物。

“——————”张开狼的嘴，萝拉饶有兴趣的期待着安可下一个反应，与绝对的王所猜想的不同，狼的嘴吐出了口水，肮脏的污水被升起的影子所挡下。一直都在装笑的萝拉表情也变得严峻起来。

“安可，你想死吗？为什么不挣扎出来向我表忠？为什么身体都已经陷入到这种地步了还要违抗我？你不是一直都聪明吗？现在我与你之间的差距你不能明白吗？还是说这种程度的惩罚也不能让你反省吗？”

狼笑了，不知是他在笑自己落到这种滑稽的下场还是在笑话眼前成为“顶点”的萝拉居然连变成一匹魔物的自己的内心都无法征服。他笑了，笑的很开心，笑的很洒脱。一想到这就是最后了，除了笑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只能等待命运将他安排的明明的“安可”能做什么？

不是英雄的安可什么都做不了，唯有下沉是他唯一的结果。闭上眼睛，等待着结束的到来。

等待的漆黑没有到来，早已放弃的光芒从头顶上射入这片本是漆黑的空间中。

“次弹，发射。”

雷光穿破了天花板，炽热的双翼照亮了整个房间。

“很久不见了，萝拉。还有一会没见你就已经落到这种下场了吗？安可。”

精灵的少女化作第二个烈日高挂在上空，俯视着看向在底下的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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