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就坐落在乱葬岗的边上。
即使同样作为感染者死去,有钱老爷们的待遇也与我们这些贫民是不同的。
不过不管是墓园还是乱葬岗,都一样人迹罕至就是了——除了我们。我和伙伴们已经有三天都没有进账了,只能寄希望于墓园里没下葬的棺椁里能有些值钱的陪葬品,再不济能找到些祭祀用的糕点或者熟食也算不错的结果。
「都怪这鬼天气,连出门的人都少了,害的大爷们也跟着饿肚皮。」胖子西恩抹了一把从帽檐的破洞里灌进去的雨水,忍不住抱怨道。
「小声点,你想吵醒看守墓地的老鬼吗?」我压低嗓音道。
胖子西恩不再说话,我们四人依次趴在泥水里从铁栅栏底部的破洞钻进墓园,依靠墓园门前吊灯的微弱的光芒找到了停放棺椁的棚子。
棚子四面漏风,但好歹有宽阔的顶篷遮挡住了泼洒而下的雨水,我们四人松了一口气,随即打量起周遭的环境。棚子里黑漆漆的,当闪电划过夜空时,才能看见棚子中央的地板上放置着两副棺椁,棺椁旁边则散乱地堆着几个木箱。
据我们当中负责盯梢的莱所说,这两副棺椁是在中午时分抬进墓园的,大约是要等到雨停了才会下葬。
胖子西恩舔了舔舌头,迫不及待地在木箱中翻找起来,但很快失望地咕哝了一句「晦气!」
我也快步走过去一起翻找,但几个箱子里并没有期望中的水果和糕点,都是些鲜花、蜡烛之类的祭祀用品。
我们的目光都不由地望向了棚子中央的棺椁。
感染者特制的棺椁异常沉重,所幸棺盖在下葬前还没有彻底封死,于是三人合力将棺盖推开一道缝隙,我打开手电筒,一边小心遮挡着光芒不往外泄,一边往棺内窥视。
即使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心脏还是砰砰直跳。我让视线尽量不落在亡者已经完全结晶化的面孔上,目光稍一巡睃就找到了金银器物的反光。
「我看到了,再抬上去一点。」我将整只胳膊伸进了棺中,手上摸到了有着金属反光的器物上,那东西个头不小,我抓住其中一端正要拎出棺口,却冷不防站在一侧望风的小堇发出一声惊叫。
我们三人猛地抬头,才惊觉棚子外面站着一个黑袍老人,他身材佝偻帽檐低垂,闪电的亮光也照不出他的面孔。
「是守墓的老鬼,快跑!」我大喊道。另外三人立刻撒丫子往墙根处跑。
我逃跑时也不愿意松开已经到手的宝贝,只是那棺盖推开的缝隙太小,竟然把我的手卡住了。
就这一耽搁的功夫,我只感觉后领一紧已经被人用手拎了起来。
「你们先走,不要管我!」我一边挣扎一边朝驻足回头的三人大喊。
「小子别乱动!」苍老的声音里听不出怒意,但却带着一股子让人不由自主顺从的威势。
老人把我轻轻放下,我转身看过去这才发现,可能是由于平时一直佝偻着身子,所以从未发现他有着一副高大的身躯,布满褶皱的脸上有着大片感染者特有的矿石结晶,但他的双眼却显得明亮又深邃。
「我记得你,你不是感染者。」听到这儿我心里猛地一跳。
他的嘴角牵动出一丝笑意。他像是要确认一下,用枯槁的手掀开我的兜帽,又撩起我的内襟看了看。
我正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是好。他又开口道,「我还记得你上次从我这里偷走的是一个因为重度感染而快要死去的女孩。」
他望向了正伫立在远处观望,不知道要不要冲过来的三人中的小堇。
我的心跳剧烈到自己都能听到声音。
「我...」
我正要开口否认,但却被打断了。
「你明天中午再过来吧。」他没有说要我来做什么,只是留下这句话后,就自顾自将棺盖盖上,然后走进雨中离开了。
等三人围上来关切地问我刚才发生了什么时,我只说被那老鬼斥责了几句。
然而我们回到贫民区的破烂居所后,我的心脏仍然狂跳不止。
我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我从孤儿院的院长那里听说自己刚出生不久就由于感染矿石病而差点夭折,后来被父母遗弃在一家萨卡兹孤儿院,10岁时被感染者援助组织「使徒」迁移到了医疗条件更好的切尔诺伯格的一家孤儿院,在那里度过了一段尚算是愉快的时光。虽然我的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但好景不长,在我14岁那年,切尔诺伯格的孤儿院由于收容感染者而被当权者捣毁,我从孤儿院逃离后跟随贩运货物的商团来到了泰拉大陆最繁荣的移动商贸都市——龙门。
便是这段时间,我发现长期离开医疗环境的我不仅矿石病没有恶化,反而在逐渐好转,甚至在号称「鬼门」的源石矿场工作了一年多,病情也没有丝毫恶化的迹象。当我发现自己已经引起周围众人注意时,便设法逃离了那里。
从那以后我便一直靠乞讨和偷盗维生,直到两个月前,我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到矿石病的痕迹了。我知道,自己痊愈了。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要知道,泰拉大陆还从未出现过感染者完全康复的病例。就在我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整日提心吊胆时,我又发现了自己身上更为惊人的秘密。
2518年10月18日,我还记得那晚天气很冷,但月光异常明亮,我很少会选择在这样的夜晚出来「工作」。但那天我真的饿坏了,在胃液的逼迫下,我摸进了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感染者墓园,期望能收获一些值钱的陪葬品。
那天停尸棚里只有一副小小的棺椁,那副棺椁非常简陋,大约只有正常棺椁的一半大小。
我已经清楚自己不会有什么像样的收获了,但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我推开了棺盖。
在清冷的月光下,我得以看清棺中的少女。她是一名紫发的卡特斯族少女,大约十四五岁年纪,黑色的矿石结晶覆盖了小半边的苍白面庞,少女的眉头仍未舒展开,紧闭的双眼上睫毛还在微微颤动。我知道她还没有完全死去,但也已经彻底丧失了生存的可能。
女孩的样貌让我想起了那场发生在切尔诺伯格孤儿院的大火中,蜷缩在院长怀里抽泣的少女。
我想伸手拨开少女前额的乱发,好看清她的整张面庞。然而就在我的手指碰到少女皮肤的刹那,我看到少女脸上的矿石结晶像是被甜味吸引的蚂蚁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爬上我的手指。
我一惊之下赶忙收回手,久违的矿石结晶出现在我的手指上。我反复看向自己的手指和少女的脸庞,怔怔地出神良久。我再次将手伸了过去,这次我把整个手掌覆盖在少女布满矿石结晶的脸颊上,这次我能更加清楚地看到,黑色的结晶逐渐覆上我的手指、手掌、手腕,少女脸颊上的结晶则缓慢消褪至脖颈。随即我感受到少女的皮肤开始泛起热度,甚至听到了微微的呼吸声。
我居然可以吸收人体内的源石能量。发现这个事实后,我顾不上思考这其中的原理,忙将少女从棺中抱起负在背上,离开了墓园。
直至那时,我还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无人知晓。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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