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屈辱

面对如此不利的局势，杜宾一边让众人小心戒备，一边独自走上前答话，「我是罗德岛E1行动组组长杜宾，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但若是要劝我们加入整合运动的话，就不必再开口了。」

我躺在担架上竭力偏转脑袋，才好不容易看清了队伍前方的情形。在杜宾前方十几米处，一个身长两米有余的庞然大物正抬脚踏上一辆侧翻的卡车残骸，他似乎是刻意站在高处，好让众人看到他未曾携带武器的身影。他长着返祖特征极为明显的麋鹿脑袋，两颊狭长颌骨突出，头顶长着一对有数道分枝的巨大犄角。据我所知，这么纯粹的先民血统已经极为少见了，就连罗德岛众人也被眼前巨人夸张的样貌威震慑住了，发出一阵吸气的声音。

「不不不，不是劝降，老夫有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提议，想必你们是不会拒绝的。哦，忘记自我介绍了，老夫是整合运动的干部爱国者，今日初次见面，希望亦是最后一次。」说到这里，爱国者向众人微微躬身施礼，显示出极高的涵养，但是这副彬彬有礼的姿态配上他那副魁梧骇人的样貌，却显得极为怪异。

「哦？请说来听听。」杜宾的声音不见起伏。

爱国者又道，「想必罗德岛是受到龙门委托，为援救席格博士而来的吧？现在席格博士就在我们手里，只要你们答应老夫一件事，老夫不但马上放你们离开，还会把博士交到你们手上。」

「要答应你什么事？」杜宾的语气依然不为所动，她显然并不相信对方的话。

「你得把老夫的同伴还给我们，就是担架上那位小兄弟。这样你们不仅能够安然离开，还圆满完成了援救席格博士的任务。你们意下如何？」爱国者的话让罗德岛的队伍生出一阵骚动，连我也被爱国者开出的条件震惊地张大了嘴。虽然之前听贝伦说起过，爱国者是一个极为重视同伴的人，但他作为整合运动的高层干部，显然不会为一个未曾谋面的同伴，而放弃席格博士这个塔露拉眼中的重要人物。

「我们需要见见席格博士本人。」这是杜宾的试探。

我几乎也认定爱国者是在拖延时间，他可能是在等后续部队赶到，也或许是在掩护任务目标先行转移。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爱国者回头招呼一声后，贝伦便带着一人从整合运动的队伍中走了出来。那人全身覆盖在防疫服下面，面罩虽是透明的，但在距离较远的情况下仍旧看不清样貌。

「你们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派人过来辨认一下。」爱国者适时提醒道。

杜宾退回到队伍中，与临光几人小声商议起来。起初几人声音细不可闻，但过了一阵，应是始终未能达成共识，我听到临光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你身为指挥官，怎么能冒这样的风险！还是让我来吧！」

杜宾低头犹豫了良久，终于点点头。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的整合运动已经超过300人，并且合围之势已成，一旦发生冲突，罗德岛这不足二十个人极有可能全军覆没。站在罗德岛的角度来看，无论是以任务为优先考量，还是以生存为优先，都很难拒绝爱国者的提议。

临光左手持盾，右手握着战锤，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来到贝伦和席格博士面前，见整合运动毫无异动后，才仔细打量起席格博士的面容，又低声交谈几句后朝远处的杜宾点点头，然后小心地退回罗德岛队伍前面。

爱国者洪亮的声音再度响起，「怎么样？你们是否愿意答应老夫的提案？」

「你如何保证我们能够安全撤离呢？」确认席格博士的身份后，杜宾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松动。

「你不相信老夫？」爱国者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怒意，似乎是认为受到了侮辱。

「我要为我的队员负责！」杜宾的语气则更加坚决。

爱国者低下硕大的脑袋沉思起来，罗德岛人群中一片寂静，生怕这个巨人会突然反悔。

爱国者终于再度抬起头，「你们可以留下一个人看守我们被抓住的同伴，老夫先放其他人离开，若是老夫有所异动，你们留下的人就可以杀死人质。当然，席格博士老夫也会让你们先行带走。等你们留下的人确认你们足够安全后，只要交还我们的同伴，老夫自会放他离开。」

此时，我终于确认了爱国者的目的，那就是不惜放弃任务目标也要将我救回去。我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感动，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塔露拉出于对我的信赖，将带回席格博士的重要任务交给了我，而塔露拉对我的信赖则来自于康德，我的自尊心不容许我辜负这两人的信赖。

我必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塔露拉交给我的任务必须完成。我挣扎着凝聚最后一丝力量，在手中幻化出一柄窄小的匕首，然后猛地扎向自己血迹斑斑的胸膛。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挽回局势的办法，然而我举起的右手尚在半途便被一人紧紧抓住，耳中传来临光温和的声音，「抱歉！」然后后脑一疼，我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

等我再度睁开迷蒙的双眼时，身上的疼痛似乎已经消失了，但刺目的光亮让我只能又把眼睛闭上，过了片刻，我将眼睛眯起一道缝隙，待稍稍适应亮光后，才看清了周围的景象。我躺在龙门墓园看守室的床上，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我晃了晃微微晕眩的脑袋，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我起身走到门口，发现墓园中站着一个人，但是乍从屋内走出，阳光又让我的双眼感到刺痛，我举起右手遮挡住阳光，缓缓走向站在墓园中的那人。

走到近处才发现那人是小堇，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小堇，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吗？」

我一连叫了几声，小堇却始终不理睬我。我便又走近几步去拍她的肩膀，这次小堇终于有了反应，小堇看向我，目光中却带着陌生，「我不是小堇，我是暗锁，你是谁？」

我忙用手摸脸，想摘下面具，但却只摸到了脸上的皮肤。我惶急地说道，「小堇，是我呀，我是库赛德！」

小堇却又把脸转向了原先盯着的方向，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座没有名讳的墓碑，上面刻的是，「他并非孤身一人。」

小堇幽幽地说道，「你不是说过你痛恨他吗？为什么现在却也变得与他一样？」

「不，我只是不理解他，现在也不理解，但是他比我聪明得多，可能他才是对的！」

「库赛德哥哥，你变得不像你自己了。」小堇说完这句话后，便要转身离开，我忙去拉她的衣袖，却一把拉了个空。我又迈动脚步追赶，但小堇看起来步伐缓慢却离我越来越远，就在我越发惶急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明晃晃的射灯，「滴——滴——」耳中传来规律又刻板的仪器提示音。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我转动视线，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有一名穿着白色长衣的女性正在往我的胸口缠裹绷带。

「这是哪儿？」我发现自己的喉咙极为干涩，声音也变得嘶哑。

「这里是整合运动在龙门的据点，你还发着低烧，需要再睡一会儿。」

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到我嘴边看着我喝下去。

「席格博士在哪儿？爱国者有没有把他带回来？」喉咙稍微舒服一些后，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现在只需要关心一件事，那就是你的身体。」她说完便转身要走，我忙拉住她的胳膊。

「我刚刚给你换过药，你不要乱动也不要说话。」她的语气中开始透出一丝怒意。

我却仍旧不肯松手，僵持一阵后，她只好顺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她习惯性地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烟，但很快又放了回去。她终于缓缓开口说道，「至少将你送回来的那支队伍里，没有你说的那位席格博士。」

我闻言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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