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除名骑士

3月12日上午，马蹄山的密林中。

一名穿麻布衣服身材壮实的小个子青年躲在茂密的树丛中，他正小心翼翼地接近前方十几米处一只低头啃咬树皮的驼鹿。

距离越来越接近，到了七八步外，他已经可以看清驼鹿背部的白色斑点。

他握紧了手里的长枪，只要沉住气，再接近两步的距离，他就有十足的把握刺穿这只猎物的颈部。

「盖亚！你在哪儿？」

便在此时，西面忽然传来人的叫喊声，山中鸟雀被惊飞了一片，那只驼鹿警觉地抬起头，不等小个子青年冲出树丛，便一转身几个纵跃消失在树影当中。

小个子青年懊恼地将长枪在地上顿了顿，然后转身快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奥兰多，我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一名身材纤瘦的少年闻声从山中的小道上跑过来，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应该是从山下一路跑上来的。

「大事——大事不好啦！」纤瘦少年弯腰喘了几口粗气后，才又急急说道，「有盗贼！有一伙儿四十多人的盗贼围住了寨口，要我们把村子里的女人和财物都交出去，否则他们就要屠村！」

小个子青年先是大惊失色，旋即又强作镇定，他一边往山下跑一边快速问道，「奥兰多，你先说说村子里的情况，小虎他们有没有照我说的把寨门堵上？」

「寨门后面已经用木桩和石块堵上了。村长说我跑得最快，所以让我先从地道出来找你。」奥兰多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盖亚哥哥，现在该怎么办啊？」

叫作盖亚的小个子青年心中也十分没底，但还是安慰他道，「你们做得很好，村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两人狂奔了十多分钟后，终于看到了村庄外围半人高的寨墙。

所谓寨墙，也不过是将削成尖刺的木桩倒**地面，再用绳索捆缚而成的木栅栏，木栅栏外围则是宽约三米深两米的壕沟，壕沟内插满了削尖的木刺。

寨门外八十米处有一队骑马的匪徒正在大声呼喝，他们骑马冲击了几次寨门，但都没有冲开，反倒被寨门两侧塔楼上的猎人射倒了两人。

猎人们打猎用的弓箭虽然连骑士最简陋的锁子甲都无法穿透，但对这群多数只穿了皮甲的盗匪而言，还是有着一定的杀伤力。

盗匪中也有人射箭回击，但箭支大多都钉在了塔楼的木制垛墙上，最后他们只得将伤员拉上马，再度奔回到塔楼射程之外大声叫骂。

盖亚又观察一阵后，发现这群盗匪完全没有轻易离开的意思。

而且他注意到，那些盗匪挂在马匹两侧的布袋里都装得鼓鼓的，极有可能是打算带着抢掠来的财物出境前往别的国家，如此一来，这些盗匪做起事来更加无所顾忌，想到这里，盖亚心中不由又多了几分担忧。

盖亚开口道，「奥兰多，你用最快的速度赶去杜度骑士的城堡，请他派人过来救援。越快越好！」

「可是，」奥兰多面露不忿，「他们肯定会讹诈我们的，那些混蛋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总比大家都丢了命好，快去吧！」

奥兰多擦干眼泪，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快速跑远。

盖亚则伏低身子，借着树丛遮掩，悄悄钻进了位于村寨侧后方的密道中。

盖亚灰头土脸地从密道出口钻出来时，守在洞口的村民们发出一阵欢呼，仿佛眼前的小个子青年就是整个村子的顶梁柱。

盖亚作为一个没落贵族家庭的次子，父亲在战死前留给他的唯一遗产，就是一份皇家骑士学院的入学许可。五年后，盖亚以优异的成绩在皇家骑士学院的毕业典礼上，正式授勋成为一名骑士。

即便前不久由于感染矿石病，而在「裁罪战争」中被撤消了骑士封号，但他光彩夺目的过往也依然让这些故乡的村民们感到敬畏。

盖亚行走在这个只有八十户人口的小型村落里面，看着自己与村民一同建造的简陋防御，还有只训练了不足一个月的村中青壮们。

虽然自己已经尽可能使用自己在骑士学院中学到的战争知识来武装这个村子，但时间实在太短了，「裁罪战争」如同一场瘟疫，在一月之间便迅速席卷了卡西米尔全境。

「太好了！骑士大人来了！」

当盖亚来到寨门附近时，手持木制长枪守在寨门后面的村民们也跟着欢呼起来。

盖亚大声鼓舞村民们，「大家不要担心，盗匪只有四十几人，咱们人数比他们多了一倍，他们是打不赢咱们的！」

有人笑道，「说得对！说不定他们跟之前两拨一样，过一阵子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见到村民们紧张的面容都有所缓和后，盖亚又爬上塔楼张望盗匪们的动静。

「盖亚，你看！他们有一队人往树林那边去了！」执着猎弓的汉克大叔指着驰向南面的一小队盗匪说道。

「他们可能是想砍伐树木，制造简易垫板搭在壕沟上面攻击寨墙。」盖亚心中咯噔一下，与这帮盗匪进入白刃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盖亚下了塔楼，便立即安排众人将老幼妇孺都聚集到密道周围，叮嘱他们一旦寨墙失守，便要立即舍弃财物从密道逃到山上，躲进密林深处。

人群中传出呜呜的哭声，但盖亚此时已经无暇理会了。

随后，盖亚又开始安排防守队列，为可能到来的白刃战做准备。

越到临战时，就越会发现战前准备的不足。

眼前这些持枪的村民大半都是农夫，他们才刚刚训练到能够整齐列队的程度。

虽然过去一个月里，村子也曾抵御过两股盗匪的袭击，但那两股盗匪的人数都不多，他们骑马绕着村子跑了一圈，发现整个村子都被寨墙和壕沟保护起来后，不愿付出伤亡便自行撤走了。

所以准确来讲，这些农夫们还没有经历过任何一场像样的战斗。

村中更有战斗力的猎人们还守在塔楼上，盖亚此时更加信赖的反而是村中那些稚嫩的少年们。

他们虽然也只训练了短短一个月，但是他们不用忙于农活、生计，因此可以将更多的时间投入训练，并且他们也不缺乏勇气。

所以盖亚将尚显稚嫩的少年们放到了最重要的位置，而不是那些力气更大的青壮们。

村民们虽然有疑惑，但却不会质疑一位骑士大人的判断，即使是一位曾经的骑士。

而得到任务的少年们则是脸颊涨得通红，他们几乎都将盖亚当成了心目中的英雄，成为一名真正骑士的理想和保护家人的热血，让他们暂时忘记了对初次战斗的恐惧。

「盖亚，他们从西边过来了！」守在塔楼上的汉克大叔向盖亚喊道。

确认敌方攻击的方位后，盖亚立即带着村民们搬来提前准备好的木箱，垫起数个供弓手站立的高台，每名弓手前面都配有一人手持木盾防御敌人射来的弓矢。

距离寨墙二十步外，二十七名少年长枪手早已排好整齐的队列。

青壮年的长枪手们则以松散的队形守在两侧。

「男人全部杀光！今晚就能享用他们的女人！杀啊！」

盗匪们的叫喊声越来越近。

盖亚大声下令，「弓箭手准备——射击！」

弓箭嗖嗖地从头顶飞过，站在长枪手队列最前排的安迪咽了一口唾沫，握着长枪的手微微有些出汗。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直到周围传来中箭后的痛呼声，安迪才猛地回过神来。

安迪紧记着盖亚制定的纪律，强忍住回头张望的冲动，又将注意力放在寨墙外面。

盗匪们用木制盾牌顶着迎面射来的弓箭，将劈砍成一截一截的树干架在壕沟上面。

有五名盗匪被弓箭射中没有盾牌遮挡的大腿，摔倒在地上发出哀嚎。

但更多盗匪则是踩着简易的木桥冲到了寨墙前面，此时隔着寨墙安迪已经可以看清盗匪们狰狞的面孔。

「两翼长枪手准备，」耳畔又传来盖亚的命令，「攻击！」

那些身强力壮的长枪手们，纷纷冲到寨墙前面，用长枪往对面的盗匪身上扎刺。

盗匪们要翻过寨墙便无法用盾牌遮挡，一时间又有数名盗匪被长枪刺死。

很快盗匪们便学聪明了，他们一边用盾牌遮挡一边破坏木制的寨墙，他们有人用随手携带的短刃砍断捆缚木桩的绳索，有人则用蛮力推倒或者折断较细的木桩。

简陋的寨墙很快就被破坏出一个缺口，第一个冲进来的盗匪被众人合力刺死，但随着寨墙的缺口越来越大，更多盗匪冲了进来，防守寨墙的青壮们渐渐支持不住，只片刻功夫便有四名村民被刺死。

「中央长枪手准备——」盖亚的声音再度响起，「抬枪！」

少年们齐齐将立起来的长枪放平，然后将枪尖往上抬高三十度。

眼看着前方的惨烈战斗，少年们早已双目充血，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搏杀。

「冲锋！」

熟悉的指令响起，安迪下意识地迈开双腿，眼睛则紧紧盯着正前方一名盗匪的胸膛。

安迪在十几步的距离中不断加速，直到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对面的敌人有了反应，他杀死一名村民后将手中骑枪向安迪刺来。

安迪口中发出一声低喝，对刺到面前的枪尖不管不顾，手中长枪猛地贯入敌人的胸膛，枪尖贯穿敌人后还连带着尸体将后面一名盗匪撞退了几步。

盖亚为村民们定制的长枪占据了优势，不管骑士还是盗匪，由于他们的长枪经常用于马上作战，所以一般只有两米左右，枪身再长就会极易在骑马突刺中折断。

而长达三米的重骑枪往往只用于一次性的骑马冲锋作战，这样的消耗成本是盗匪们难以承担的。况且受到寨墙和壕沟的限制，盗匪们也根本无法进行骑马作战。

此时少年们手中长达两米半的长枪可以抢先一步刺中敌人的身体，但缺陷就是力气被更快速地消耗，一旦拖入持久战将对村民们极为不利。

安迪刺死一人后长枪一时间难以从敌人尸体中拔出，而对面另一名敌人已经将手中的骑枪刺了过来。

就在安迪以为自己必死之际，第二排的长枪手也已经冲到，敌人无奈只能先将刺到面前的长枪拨开。

安迪得了空隙，突然灵机一动，不再去抽被尸体卡住的长枪，而是拾起一柄敌人掉落的骑枪，与身后的同伴夹击杀死了面前的敌人。

就在此时，站在高台上的猎户忽然大声叫喊起来，「有一队骑士从西面过来了！是杜度大人的旗帜！」

村民们闻言都兴奋地呐喊起来，盗匪们听到喊声则不断回头张望，果然见到远处有骑兵正在赶来，顿时又蜂拥着从寨墙的缺口处逃走。

刚刚杀死一名盗匪的盖亚，见此情况不由松了一口气，村子总算是安全了。

突然又听到高台上的猎人大喊，「东面也有一支队伍正在往村子的方向过来！」

盖亚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不是从城堡的方向过来的，该不会是这支盗匪的援兵吧？」

高台上的猎人努力辨认了一下，终于又喊道，「不是盗匪，看他们的旗帜应该是从龙门过来的商队！」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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