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万圣节 下

1.

本着能再晚点接受这个事实的到来，所以我没有做任何的心理准备，可谁又知道优璇那个家伙不按常理出牌，她竟然在今天中午就向我展现出了她的“厨艺”。

我坐在餐桌上拿着筷子，将手停留在装着不堪入目的东西的碗里

那东西貌似是大杂烩，我可以看见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蔬果，但整碗汤都如打了墨汁般黑。

仅凭着视觉，我完全无法辨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明明叫外卖和加热速食就够了，但为什么她如此的偏执和丧心病狂，硬是要烹饪出这些东西。真不知道我吃了这玩意以后会不会去见耶稣。

涵秋在一轮试尝之后败下阵来，脸色不佳的瘫倒在椅子上。优璇的双手交叉，坐在附近，她像个监工般紧盯着我。

“不是说好明天……”我说到一半时，她看我的眼神变得更凶煞了。

为了不辜负妹妹苦心的付出，我决定奋力一搏。

我屏住呼吸，在一念之间把碗里的东西夹了一块起来，送到嘴口。之后，我同帕金森综合症患者般倒在椅子上抽搐。

“唉，果然还得多去学学，今天这些倒掉好了。”优璇苦恼地说，随后把碟子带走了。

我和涵秋相视而笑，当然是苦笑。

不久，优璇把冰箱里储存的几碗速食面给加热完成。当我的味蕾遇到面条时，我竟认为它是来自天国的美食。

午餐过后，优璇举止鬼鬼祟祟的闯入我的房间，她进门前还刻意留意涵秋的房间。

我问她干啥，她却二话不说的把门给关了。

“你不会是想灭口吧，不想让我把你能随手制作出堪比砒霜的黑暗料理的能力，给泄露出去吧。”我表情警惕，开玩笑的说到。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听到我的话，满脸的不高兴起来。

“委婉的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而已。”

“你……算了，我就说正事吧。”优璇止住了自己的愤怒，深呼一口气说，“我问你啊，你和那天那个什么学姐是不是在交往啊。”

听到她的这番话，我不禁暗喜，心想，自己在妹妹心中原来是有能力抱到学姐的人。可现实情况却有很大的出入。

“这个嘛……”我迟疑了下来，没有回答她。

“我可是思考了很久才来问你这个问题的，要是……”她眼神低迷的说，“要是你们以后也在一起的话……”

优璇的状态看上去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不过这家伙向来就让人搞不懂，我也不必为此深究。

“张口说的什么胡话，要是你哥能和那样的美少女在一起，岂不是做梦都要笑醒。”我打断到她说。

“啊。”她惊了一下。

“你只用一半的大脑也能想出来吧。那种美人，只有全世界其他男人死光了，只剩我一个了，她才会选我吧。”我语气稍显轻蔑的笑着说到。

“哼，我早就有这种猜想了，不过现有的证据更多倾向于你和那学姐在交往。”

“那你还有什么事吗？”我看着表情狂妄的她问。

“唉，这么关心你哥有女朋友没，还不如关心一下怎么去找个男朋友。”我继续说到，接着坐到椅子上，拿着书看了起来。

“喂，要是我……不……要是涵秋找到了男朋友，不仅天天和别人粘在一起，还要把他带到家里来，你会怎么想啊。”她提问到我，但这个问题未免有点大惊小怪的。

“当然是随涵秋去了。”

“啊，那可是你妹妹……”

“妹妹又怎么了，莫非要天天监视和控制着她，让她只跟自己亲密。”我专注地盯着书说，“要是这样，我岂不成变态妹控了。”

我的话没有引起她的激烈驳斥，她只是沉寂了下来。换作平常，她肯定会对我喋喋不休，直到她自以为吵赢了我。

“好了，你拿你自已来举例子，我也是同样的反应。”我看向她说，“就算作为家人也不能去过度干涉别人的事，要适可而止。”

优璇的眼神里充斥着不甘，她听完我的话后仍站在原地。

“还有，我说啊，特别是兄妹之间太关注对方没有没恋人之类的，是不是太奇怪了。”我补充到。

“有什么奇怪的……”她语气低沉的抛下这句话后，迅速的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2.

下午5点左右，店长突然向我房间的座机打来电话。正当我诧异我的联系方式是何时留她时，她说快点让我去店里领工资。

回想起来，当初是因为优璇这个“家主”对我在金钱方面控制的太死，所以才不得已打的工。

总之领到那些工钱之后，下个月日子就好过多了。

不过父母在十二月份左右就会回国，接下来该不该继续打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毕竟我只要撑过十一月就行，怎么说那些工资都是够的。

来到熟悉的“格里芬之家”，门前正挂着“歇业”二字。我步入室内，发现店长正在收银台前用小型计算机和账本统计的收支。

“店长，下午好。”我向她打到招呼。

“好。”店长说完挠挠头发，用笔在纸上记录着东西。

“到了冬天感觉得再顾点人手了。”她说，“往年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可把我累死了。”

“店长。”我走到收银台前面对着她。

“哦，记起来了，要给你工钱的吧。”她弯下小巧的身体，伸手在柜子下面盲摸着，不一会抓出几把百元RMB钞票递了过来。

她把那些钞票数了数交到了我的手上，一共8张。

“店长我……”我看着那些用自己的辛勤劳苦换来的成果说。

“这些天辛苦你了，还好有你在前台撑着，我才能放心的在后面做咖啡呢。”店长对我微笑着说，此时的我才察觉她仿佛长高了一点，或许是她脚下踩着凳子的原因。

“咦，记起来了。”店长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把彩纸糖放在桌上说，“今天是万圣节，万圣节快乐哦。”

“谢谢了。”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那些糖果，放在手心还能感觉它们是热的。

我剥开一粒糖果放到嘴里，然后坐到靠近窗户的椅子上。

我在“格里芬之家”度过的日子并不长，在这里发生的东西也并不多，但细细的去回忆，发现它们却很深刻。

人们总是想把不快的回忆当成垃圾般随手扔掉，把美好留在心头，使其无法轻易割舍。但事实恰好相反，悲哀的过去时常会盘旋在脑子里，欢快的时光似水年华，很难留下深刻的印象。

“店长，下个月我……”我又拆开一包糖果，原来的糖早已融化在嘴里，“我爸妈会从国外回来，然后……”

我注视着手上糖果，不知店长是否在聆听我的话，但我仍说了下去。

“我可能不会继续留在这里打工了。”

“这个月业绩不错，嗯……陈凌枫，下个月给你加工资吧。”店长笑嘻嘻的说着，我看向她时，明白了她压根就没听我说过。

明明我刚才还有些感伤，可现在那种情感到全没了。

“对了，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今天店子不开张，你可以回去喽。”

我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沉重的将双手放到黑色的衣服口袋里，走到店门前。

“店长。”我背朝着她喊道。

“嗯？”

“万圣节快乐。”我从口袋里抓出一块因我的体温而融化的彻彻底底的巧克力，转身向她抛去。

店长慌忙的接住巧克力，差点落到地上。

“用冰块敷一下就能吃了。”我说完快步走出了“格里芬之家”。

无论未来怎样，“格里芬之家”永远是寒风凛凛的季节里人们的一处归宿。

小不点与咖啡的故事也仍会继续。

3.

天籁市有一处近年来人气暴增的景点，它位于市内滨河公园，于十年前修建完成。

实不相瞒，那是一艘巨大的摩天轮。

和无数游乐园的摩天轮一样，大同小异。

年轻的夫妇和孩子，亦或者是情侣们会在黄昏的时候来到这里一边乘坐摩天轮看着夕阳徐徐落下，一边欣赏着反射着橘黄色光芒的河流。

涵秋因为看见自己的网友在这里拍摄的风景照，所以拉着我来到了这个地方，想自己也拍摄几张。当然，优璇没有理由不跟着我们来。

由于游玩人数众多，我排队买票花了不少时间，而涵秋她们趁这段时间去买了公园里卖的日式可乐饼。

当票到手后，我们三人来到了摩天轮的正下方。

朝上望去，摩天轮貌似要触及云端了一般。

“想起来我竟然一次也没坐。”我自语到。

“哥哥，别发呆了，要上挂舱了。”涵秋扯了扯我的衣服，反应回来的我发现优璇已先于我们一步窜到了挂舱里面。

我和涵秋跟了进去，坐在一块。舱门关上时，面对我们的优璇用手紧按着膝盖，神情有一丝的紧张。

涵秋望向窗外的夕阳，光芒撒落到她的半张脸上，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可爱。

摩天轮缓缓的转动，我们上升了一些。

“我们先把可丽饼吃了吧。”涵秋从手提的大袋子里取出三包热乎乎的可丽饼，分别递给了我们。

“饭后甜点啊……”说完我看了看手上的可丽饼，发现是芝士的馅，算不上很甜，心想涵秋也是在意了我。

“奶油加巧克力馅真好吃呢。”涵秋咬了一口自己的可丽饼，发出这样的感叹。

可她却迟迟不敢咬下第二口，保持着微笑和张开小嘴的姿势。

“但你还是被腻到了吧。”我教导似的说，“下次就不要买这么甜的了，吃多了还会蛀牙。”

“嗯嗯。”涵秋笑着点点头，又吃了一口，露出欲仙欲死般的表情，完全就没听进去。

身体突然一轻，不知不觉从摩天轮又上升了一截。

这时的优璇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把可丽饼放在身边，纹丝未动。

“哇塞，哥哥快看，霞光好漂亮啊。”涵秋摇了摇我的肩膀，指向窗外的天空。

“嗯，不过这里不是最佳的观赏地点，等到了最高……”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恍然间，剧烈的喘气声从耳边传来。我和涵秋都被声音源吸引住，发现优璇弯下了腰，几乎把头都埋到了地上，她的头发把她的脸遮的严严实实，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姐姐？”涵秋叫到她。

“没事吧。”同时我也关心的问到。

“我……我有点恐高……毕……毕竟第一次坐这个……”她语无伦次的说着。

“那……”涵秋拿出手机，紧张的说，“我们打电话给119吧。”

听见涵秋提出这种傻乎乎的意见，我不禁摸了摸她的头。

“打给控制中心就好，这附近应该有标志牌留下联系号码吧。”我把头向左扭去，发现一块长方形的写着安全提示的标志牌上方有数字。

仔细看后，发现那的确是控制中心的联系方式，不过要命的是上面的数字被人恶意似的磨掉了漆，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还是打119吧。”我拿过涵秋的手机。

“算了……”优璇抬起头说，“难得做一次，不能因为我……”

支架发出的吱嘎吱嘎声从窗外传来，优璇吓得连话也说不下去，把身子连忙缩在角落里。

“唉，恐高还非得跟过来。”我看着窗外，深蓝与橘红交汇的天空让晕眩。

“哥哥，你就别这么说了，你去陪陪她或许会好点。”涵秋晃了晃我。

“真是没有一点自觉。”我补充到上一句，然后倒吸一口凉气，迅速的坐到她的身边。

即便如此，她的害怕情绪也没有减少很多，不久她贴着我，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的左臂，不敢睁开眼睛。

在现状下我和涵秋闲聊了一段时间，很快，我们的挂舱到达了摩天轮的顶部附近，从里向外看去，仿佛天空触手可及。

涵秋肆意的用手机相机记录下窗外的城市傍晚景色，以及晚霞，而我在想尽办法安抚大惊失色的优璇，此刻的她与平时判若两人。

她把头埋到我的怀里发出类似于呜呜的哭啼的声音，并紧紧地用一只手抓着我胸口的衣领。别无选择的我只能用摸头来缓解她的情绪。

“哥哥！”涵秋忽然尖叫到，“快看快看！爱心形状的云耶！”

她一边激动的指向天空的云朵，一边不忘用相机记录。

我迟钝的把头伸向窗户去看。此时，夕阳的一半已进入地平线，空中挂着一朵巨型且完好的“爱心云”，漂浮在大厦间，几乎全城人都能看见。

“3、2、1，茄子！”涵秋兴奋喊到。

“咔”的一声，我的眼睛被闪光灯给刺激到，急忙的闭上。

“啊，哥哥对不起啊，我忘记关闪关灯了。”

“你个小捣蛋鬼是在拍云，还是在拍我们啊。”我吃力的睁开眼睛。

“哈哈。”涵秋还乐此不彼的笑着，“谁让姐姐这个状态太难见到了，留张照片做做纪念。”

“唉。”我看着怀中如受惊的小羔羊的优璇叹了口气。

“呜……”优璇的情况仍未好转。

“就算掉下去也是我先摔死，用不着这么害怕吧。”我对她说，不过被恐惧支配着的她连回答我都做不到，弄得我都怀疑她是否是真的优璇。

“照片拍的差不多了。”涵秋放下查看了一段时间的手机说，“哥哥，我想明年万圣节再来坐这个摩天轮呢。”

“那下次不带你姐了。”

“不要嘛，你看姐姐她现可比平时安静多了。”涵秋脸上洋溢出可爱的笑容。

“是啊，被吓得说不说话。”我喃喃到。

“哥哥，我们仨个好久都没出来这么玩过了。”

我点头默认到，同时向窗外的城区看去，川流不息的车辆已通通亮起灯光，将黑夜照亮成白天。

“那个，哥哥，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吗？我和姐姐小学毕业的以后在海边照的，你也在这上面呢。”涵秋手上突然出现了张略有些泛黄的照片，她的身边是被打开的学生证。

“这是我们最近的一次一起到外面去玩，我记得老爸还在那天在沙滩边换衣服的时候弄丢了一只皮鞋。”她指着照片继续说。

照片上的我们处在傍晚海边的椰子树下，微笑的面对着相机，当时涵秋和优璇的个子要比我矮的多。

“是那次去海南岛吗？”

“我们去的是深圳啊。”

“记起来了，是去深圳那次吧。”我敷衍的回答，事实上我没有任何印象。

“嗯嗯。”她点点头。

“对了，涵秋，你明年毕业之后想去哪个高中读……四中那边教学质量要好一点吧……”

“当然是哥哥的学校啦。”涵秋毫不犹豫的说，“这样以后就能有更多时间和哥哥相处了。”

“原来是这样。”我看着似乎平静下来的优璇说，“也不知道她这个家伙会怎么想。”

“咦，姐姐好像睡着了。”

“嘘，让她睡吧。”

摩天轮滚滚的转动着，世界一片祥和。新月羞涩的躲在云后，偷偷的将月光降临到大地上。

当我此时回忆起暑假的经厉，我会想，它带来的仅仅是我对妹妹们态度的改变而已吗？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它赐予了我机会，让我去重拾那份破碎已久的情感，就如同在无尽黑暗中找到了点点光明，被它所指引着。可最终会通往何处，还是得拭目以待。

摩天轮降落到地面后，我背着优璇出了挂舱，涵秋则“义不容辞”的替她解决掉了剩余的可丽饼。

我呼出一口热气，雾珠在我眼前很快的弥散。

冬季，会不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呢？

如果是。

那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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