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天使之泪

战舰两边的的通道狭窄而幽长，仅有走廊的几个交界处打开了照明。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无人的尼伯龙根号上回响，这让斯提亚不禁生出怪异的感觉。

直到他们出了电梯，空无一人的舰桥指挥室时，斯提亚才最终意识到了状况。

“舰上的人们都去哪儿了？”他看着毫无所觉的芙蕾雅。

“都下去打架了啊。”芙蕾雅满不在乎地挥手。

“全部？”

芙蕾雅指着一片漆黑的舰桥说：“是的，就连整个尼伯龙根号的能源都转入到了攻防系统中，这里目前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设施运作。包括厨师在内，所有人都下去杀怪啦。”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斯提亚心中一紧。

芙蕾雅苦笑着摇头：“你们第一批次的人近乎全灭，所有人都差点不抱希望了。如果不是你和雅典娜通过重启装置建立了异种母巢的坐标链接，这场战争就已经打完了。”

“是吗？”

斯提亚愣愣地看着舰桥前那面巨大的广角视窗，那里有着更多铁卫在向着陆地扎去。

然而更让斯提亚触动的是，天际那一条条向着尼伯龙根游回的朔光。

他不自觉地抚摸上自己胸口的晶石，人理之律正散发与它们遥相辉映的光芒。

芙蕾雅将斯提亚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很难受吧，失去记忆的滋味。”

斯提亚摇了摇头：“不，我感谢它。”

“为什么？”

“很简单，没有它，我可能早就看不到这一天了。”

“是么。”芙蕾雅有些默然，她忽然觉得自己穿上这件哥特萝莉睡衣的色诱计划可能不是什么好主意。

这时一声警报打断了两人的想法，芙蕾雅探手一弹，一小截图像出现在她眼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得意地大笑着，忽然双脚一软，整个人就要坐倒。

斯提亚眼明手快地走上前将她扶住：“怎么了？”

身材娇小的芙蕾雅整个人顺势就躺在斯提亚的怀里，她本想再玩一点更刺激的，但是三天不吃不喝的身体已经没办法让她继续任性下去了。

“斯提亚，我赌赢了。”

她将图像一推，画面立时上传至整个视窗。

一只头戴蔷薇花冠的猫头鹰旗帜，被一群士兵们拱卫着，满是污渍和血迹的雅典娜，正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兴奋的欢呼。

看见雅典娜的模样，斯提亚莫名觉得内心一阵波动。

“我要回去睡一会。”斯提亚忽然转身就走。

“斯提亚？斯提亚？？”奈何斯提亚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出了舰桥，很快在门后消失。

“真是的……”芙蕾雅困扰地叉起小蛮腰，看到斯提亚走了之后，她忍不住一跺地板。

“我这不还是没有丝毫进展嘛！”

舱室内仪器工作的声音循环地嗡鸣，躺在床上的斯提亚用手臂遮住自己的视线。他说不清自己的这股情绪来自于什么，但那股针刺般毛躁感让他难以再继续看完那段视频。

“哟小哥，我又回来啦！可还曾想我呀？”小白充满活力的电子音在他耳边环绕。

不同于以往流利的闭麦动作，斯提亚只是沉默地象征性地翻了个身。

“喂，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了哦，出什么事了吗？”他头上的台灯忽然自己动了，一下下地敲着斯提亚的头。

“砰！”

斯提亚将手枪压回枪套，将被子蒙在头上

“哎呀呀，台灯不要钱的啊……”小白心疼地用音响播放出悲伤的音乐。

“闭嘴。”

在斯提亚再次拔出手枪之前，它赶紧住了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嘛……就算是整个卫戎族毁灭你都应该无动于衷才对啊，今儿什么事让小哥这么消沉？”

“不知道……”

“哎呀呀，这可难办了。要不，咱们出任务去？”

斯提亚指向头顶：“我们快被打光了。”

“哎呀呀……”

“别烦我了，让我睡会。”他将打落的台灯抓起扔在一边，裹紧被子捂头大睡。

“好好，晚安……”小白控制着舷窗闭合，世界再一次陷入寂静。

“……”

睡梦中，斯提亚忽然感觉到一阵响动，尽管那人很小心，但依旧是暴露了紧张的脚步声。当它小心翼翼地摸上床时，斯提亚已经将枪拿在了手上。

“哗啦！”

他迎面看见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莲……？”

她看着下巴的下的枪口，一动也不敢动。

“雅典娜？”

他好不容易平稳的不适感又剧烈了起来，他侧过头去不再看她：“已经结束了？”

“啊……嗯，异种的母巢被打掉了，我们总算是有了一个安身的地方……”

雅典娜看向斯提亚的眼神流露出担心的神色：“你还好吗……看你……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我没事，只是刚刚很困，睡了一觉。”斯提亚不紧不慢地回答。

“是吗……”雅典娜轻轻从床上起身，“抱歉……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打扰到你了……”

“没事。”

雅典娜的十指不安地交错着：“那……一会儿，你能来参加宴会吗？他们好像自发给我组织了一个庆功宴，我想邀请你也去，哪怕只是去吃点什么也好……”

“嗯。”

“真的？太好了！”雅典娜的心顿时松了一大半。

“那一会，一定一定要参加哦，我马上把时间发给你。还有那个小女孩，就暂时先藏你这哦！”感觉到尴尬的气氛，雅典娜一口气说完，飞也似地离去了。

斯提亚等了一会，这才慢慢从床上爬起。

“这样真的好吗，一直把她蒙在鼓里。”小白悠悠地问道。

“我认为这是最高效的行为。”

“是是是……”一听这话，小白无所谓地打开了衣柜，一个小女孩正躲在里面，满是不安地看着他。

“啊……”斯提亚忽然扶额。

“那家伙，刚刚好像在很自然地塞给我一个很难发挥出效率的事情……”

斯提亚仔细地在小女孩身上反复扫过之后，他的眉头渐渐皱紧。

“人类？”

小白顺势搭腔：“是的，顺带一提，她也是导致你失去这一段记忆的根源。”

桃乐芙的内心同样紧张，尽管说的话如此老成，但眼前的男子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年纪，他的肌肤犹如初生的婴儿一般细嫩，尚未经打理的乱发，就那样颓废地落在他的额头边。

虽然是第一次看见斯提亚真实的容貌，但小人儿依旧认出了这是当初那个差点想崩了自己的家伙，她鼓起勇气，试探着询问：“天使……大人？”

“你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斯提亚按捺下心中的警惕，耐心问道。

“呜——”

即使经历了好几次努力，小女孩依旧没有忍住自己的泪花。

”擅引小儿夜啼的传说不是盖的啊……”小白不由得吐槽。

“桃乐芙……被天使舍弃了吗……？”

“欸——？”

在自己的印象中，斯提亚记得应该与这个人类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刚醒来后的脑子，似乎又疼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的心底充满了后悔和……安心。

狂风巨浪即将吞噬掉他时，他终于找到了办法——将枪口对准耳边。

“我错了，等一等！”

小白忙不迭地将他之前战斗的场景重新用第一人称视角回溯了一遍。

“桃乐芙……”斯提亚默默念叨着女孩的名字。

“是的，天使大人。”桃乐芙顿时破涕为笑。

他的双手却无力地垂下，一股空虚感袭遍他全身：“是么，不必要的感情。这一次，我差一点就沦陷了啊……”

小白的语气听上去无奈而心疼：“你这家伙，真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这样的经历，你每一次回溯都在发生啊！”

斯提亚没有回答，他强打精神，看向窗外的夜空。

“呐，小白啊。”

“怎么了？”

“死去了的我，应该不算是我了吧？”

小白有些难以置信：“你……难道……”

“真是够无聊的人生啊……自己想要的得不到，自己拥有的不珍惜，总是去追寻虚无幻想的无形之物。一次次，一遍遍看着自己的死去和复活，我已经厌倦了啊……”

他朝着桃乐芙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誓言也好，守护也罢。我已经，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小白震惊得无以复加：“小哥，你……”

“天使大人？”看着斯提亚诡异的样子，桃乐芙鼓起勇气上前询问。

“桃乐芙……是从哪里来的？”他轻轻将桃乐芙拥在怀里。

“不知道……妈妈说，我们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桃乐芙也顺从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

“那么，桃乐芙，如果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怎么办？”斯提亚从怀里掏出手枪，再次对准了桃乐芙。

“为什么……”小人儿的脸上虽然惊慌，却没有丝毫惧色。。

“因为……这是事实……”他闭上了眼，无须瞄准，一如往常一样，降低呼吸。

“不需要受苦，我带你直接去找你妈妈好不好？”

“喂，斯提亚，你别冲动！”

这一次他完成了瞬间闭麦的操作。

只等小女孩的回答了，人类值得拯救吗？斯提亚不知道，但带着一个人类在满是外人的旗舰上乱晃会有更多的麻烦。只需要征得人类的同意，那么高效的生活就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我不能……”

桃乐芙压抑的啜泣声震撼着斯提亚的耳膜。

“为……什么……”

“妈妈说过……不，不要我去找她……她要我……等……天使来找我……让我……就会一直幸福下去……”

“儿子。”

一阵莫须有的呼唤将斯提亚扯离现实，他仿佛看到温暖烛台背后，一张和蔼微笑的脸。

“我只想你幸福快乐。”

斯提亚的手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这种堵住喉咙的悲伤来得措手不及。即使悲伤的情绪让他跪倒在地，他也无法流出哪怕一滴眼泪。

“天使……你哭了……”没想到，小人儿竟然觉察到他的变化，尽管外表他一如既往。

“我没有……”斯提亚强迫自己起身。

“小哥……你居然……有了回忆……这是你自己的，最初的记忆……”小白的声音听上去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

“太棒了，太棒了！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有了记忆线索的寄灵人！”

斯提亚丝毫没有关心小白疯疯癫癫的话语，他沉溺与过去那一瞬间的回忆中，一遍遍试图看清那个面容。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真真切切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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