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死亡随着日出升起

扎克被打落的手僵在半空，在他的面前，除了安娜，还有一脸淡然的斯提亚。

“您......这是什么意思？”

尽管有着不好的预感，扎克还是强自自己保持冷静。

斯提亚百无聊赖地将视线挪向别处：“你觉得呢？”

感受到斯提亚的视线，原本凑近上来的皮鲁等人又不得不退了回去。

扎克额头的汗水淋淋滑下：“这是......我们精灵族内部的事务，还希望您不要插手！”

“内部？”斯提亚扭了扭头：“在你们放下武器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就没有内部讨论的空间了。”

即便有再多的不甘，老精灵也唯有颓然垂下自己的肩膀。

这时洛奇和W23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其实，我也一直很好奇，你们不惜如此也要避免战斗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扎克夸张地挥舞着双手，“那些异种是杀不完的！我们每一次竭尽全力地战斗，换来的只是一时的安稳！只要给他们时间，那些蝎人又会卷土重来！倒不如......舍弃掉这里，重新去寻找适合生存的地方......”

扎克抱着头痛苦地呢喃：：“尽管嘲笑我们吧，我们并没有你们那样强大的力量，仅仅是想要吃顿饱饭，就不得不用尽全力......”

“得到活着的权利，自然要履行挣扎的义务。”斯提亚走到扎克的面前，自觉并没有做错什么的扎克，却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斯提亚遍布全身的战斗模块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最基础运作，在他的身边，甚至能够听见灵能流动时产生的细小脆鸣。

“你，死过吗？”

扎克惊恐地抬头，与那双无机质的眼神相对。

“我，我不明白......”

斯提亚伸出一根食指，抵住扎克的额头：“很简单，就是被从某个方向的动能击穿头部，意识彻底丧失之前的那个瞬间。”

扎克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听使唤，斯提亚给自己带来的触感，让他全身发冷。

“谁，谁知道啊！死都已经死了，哪还机会去在意那些事......”他的眼神四处飞散，泛着结巴的口齿努力地辩驳。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求得自己最后的尊严。

然而斯提亚笑了笑，装而将手指指向自己。

“在你眼中，很强的我们，这样的死亡会随着每一次日出升起。”

“欸......”扎克一下子愣在原地。

“W23，报告你的回溯次数。”

“您的意志，长官。”

Ｗ２３挺身立正：“潜望者小队，代号W23，累积执行任务1098次，回溯432+1次！！！”

洛奇为扎克指明这句话的含义：“作为我们卫戎族的尖端科技，他们在死去后能够回归深蓝苍穹的怀抱。然而作为回溯生命的代价，他们的记忆将被深蓝吞噬。对于一名战士而言，这同样是另一种死亡。”

扎克不服地嚷道：“这样作弊的科技，如果借给我们，肯定......！”

扎克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头就被斯提亚的靴子一脚踩在地上。

“肯定如何？你是不是觉得，既然能够无限次重生，那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被猜破心事的扎克唯有以沉默回应。

“那就用我的记录来给你好好说明一下吧。”

说罢，小白就用无机质的将他的作战记录详尽地列了出来。

“女武神雅典娜扈从僚机——斯提亚，累积执行任务10088次，累计回溯10088+1次。”

洛奇差一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其中的一次，还有自己的份。

斯提亚至始至终只是用视线将扎克牢牢钉住：“明白了吗，卫戎族的存续，同样是我等战士需要用尽。不要把你的短浅，拿来侮辱我们唯一的牵绊。”

“还有，相信我，死上那么多次，你大概会疯的。”

“强大的神明也......”皮鲁看着斯提亚的身影，陷入沉思。

“你不战斗，更多的异种，更多的蝎人会吞噬掉这个星球的每个角落。任性释放自己软弱的代价，就是陷入永久痛苦的桎梏。这不是一次挑战，一场比赛。”斯提亚指着身后的安娜：“就连年幼的她都知道，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种族战争。就连不该干涉你们内部事务的我，都明白她是在救你们！”

精灵族人们的心，早已被斯提亚的一番话搅得翻天地覆，这个世界不存在自然地安宁，想要获得安宁，就必须先要死去。

“轻易地战斗，轻易地败退，再次警告你们，这不是一场游戏。由不得你随心所欲，由不得你心存侥幸。”

斯提亚的手臂忽然被来自身后的一只手抓住。

他循着手臂看去，安娜已经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他。

安娜知道，少年正期待着自己递上的答案。

而这，将关系到她和她家族的未来。

她深吸一口气，大声说出早已在心中说过无数遍的那句话。

“我！要！复！仇！”

蝎人们带给安娜和家族的耻辱，绝对要由自己亲手终结。一定要让那群蝎人的惨嚎，来为所有族人的灵魂送上安眠。

“还不错。”斯提亚的头颅微微上抬，位于肩胛骨位置的两片气流导板忽起忽落。

洛奇见状只得苦笑：“真的是......兴奋起来了呢。”

“我也要！！！”

皮鲁从目瞪口呆的人群中走出，目光坚毅而执著。

“对不起，陛下，请让我为我自己的不成熟，向您请罪。”说罢，皮鲁深深地跪了下去。

一旁的精灵们不由得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安娜看着皮鲁那半只耳朵，心里更多的是不忍：“皮鲁......你不用这样，复仇是我一个人的执念，也理应由我一个人完成。”

“不，陛下，现在是我们两个人的了。”皮鲁拔出腰间的短刀，猛地将剩下的半只耳朵一并割去！

“皮鲁，你干什么！”受惊的安娜急忙想要为他包扎，却被皮鲁拦下。

他捂住自己鲜血淋漓的耳朵，笑着告诉安娜：“王啊，以前的我，总认为你还是那个受到百般照顾，只知道任性而为的殿下。我想要保护你，但更害怕你因为无谓地复仇而死去。我每天都活在噩梦之中，有人在嘲笑我，有人在求我，有时我会去想，如果时光正常流转，我会不会过得好一些？”

皮鲁有些惭愧地低下头：“现在，看来是我搞错了……陛下早已担起了一切，连同我们的斗志，我们的软弱。甚至就连借助铁人们的大杀器彻底消灭蝎人的计划也一并认真考虑，而我，却想要让全力挣扎的您，去接受一无所有的死亡......”

“不要说了......”安娜早已是泣不成声。

“这个耳朵......早就应该舍去了，它是我妄想回到过去的凭依，但现在，族长的意志，才是我皮鲁唯一目标。”

皮鲁满含着泪光，微笑在他脸上浮现：“王，我不想死。但我更想，夺回我们曾经失去的一切！”

“我们的过去......”

这群整日忙于躲藏的垂耳精灵们，终于想起了那片曾满载着亲人们欢声笑语的美好故乡。

——以及亲手将这一切埋葬的蝎人

安娜扶着皮鲁，于焦黑的土地之上站立。

“同胞们，世界早已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安娜怒喝，手中的长弓熠熠发亮。

“除了战斗，我们已无退路！为了那些死去的族人们，为了母亲的枝叶永续，战斗吧！向那群肮脏的污秽无灵之物复仇，它们不配待在我们的土地上！”

“王在挽回迷途的羔羊……”

“王在向不可能挑战唯一的可能……”

王将带领我们复仇！”

精灵们停下了窃窃私语，一个接一个放下手中的食物，重新举起自己的武器，仰天狂吼。

“复仇！复仇！复仇！”

皮鲁用他那瘦弱的身子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呼喝：“为了安娜女王！”

“为了女王！”

垂耳精灵族们全体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高昂欢呼，洪亮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维因娜尔兹森林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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