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老实人

“嘶——咔——”

斯提亚的视线随着睡眠舱的保护罩缓缓闭合，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少女脸颊的淡淡体温。

隔了好一会，他才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她的变异体征并不明显。”

洛奇紧张地咽下口水，神情忐忑地将战术面板递至斯提亚面前：“那个......与其说这个人类幼体遭到了感染，倒不如用——她身上有异种的血来形容会更加合适。”

斯提亚划动终端的手顿了顿：“阐述你的理由。”

“说到底，异种对其他种族的‘感染’实际上是它们体内的抗体细胞对其它异族基因改造和重塑的过程。”洛奇用他细长的指尖推了推辅助目镜，重新理顺自己的思路：“而在这个人类......的身体里，我们的确是检测到异种最恐怖的武器——细胞【特尔】的存在。”

在斯提亚面前的战术面板上，也同步显示出桃乐芙身体的结构构造和各项生理数据的指标。包括白细胞浓度在内的一系列感染评估水准里，都被标记为正常标准。

“【特尔】并没有去侵蚀并改造她的身体，让这人类幼体变成异种的模样。”洛奇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相反，它们老老实实地待在这个人类身上，充当普通的免疫系统中的一员！”

见斯提亚面无表情，洛奇以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代表着什么。

“头奖啊！师傅！异种们的末日到了！”洛奇一反平日的瑟缩，兴奋地向斯提亚解释：“只要我们从她身上获得更多的实验数据，制作成生物弹药......不！细菌武器！那些异种的生体活性化将大大降低，甚至彻底瘫痪！”

洛奇的眼里闪烁着光芒——他仿佛看见了卫戎族乃至全世界光辉的未来！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斯提亚的语气一如往常地淡然，洛奇早已见惯不惯。

直到冰冷的枪口抵住他的下巴。

“师傅......师傅你......”

“别动......让我想想......”

洛奇浑身瞬间湿透，他终于想起，这个曾救赎过自己的师傅，也是一名真正的杀戮机器。

更重要的是，他将枪口对向了自己？对向了自己的同胞？

他在思考什么？他在抉择什么？

难道......

一股从心底升起的寒冷冻僵了洛奇的身躯。

卫戎族制造的铁卫一向以高效率的战斗著称，各式各样精心研制的特型机们更是王牌中的王牌。但它们终究是从人理之律中延伸出的意识碎片，有着思维和情感，却依旧要通过各种计算模块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而很显然，斯提亚正在计算洛奇自己和那位躺着的人类之间的价值。

事实上斯提亚也的确正在这样做。

盯着斯提亚的侧颜，一动不敢动的洛奇渐渐涌上一股不甘。

为什么以他和斯提亚之间长久亲密的关系，也要和这刚来不久的脆弱人类一起，摆上斯提亚心里的天平？

洛奇的嘴角咬出苦涩的味道，他清楚斯提亚并不会开枪，死鱼眼少年仅仅是对他刚刚的发言感到不满而已。仅仅是在记忆影响中度过几天，就对斯提亚产生了如此大的影响？

“回到尼伯龙根，说什么也要让师傅进行【精神审查】。”洛奇的心中暗暗做下如此决定。

“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舰队，对吧？”漆黑的枪口向上挪了挪，随后轻拍洛奇的脸颊。

“师傅你，你在说什么呀......”洛奇哈哈干笑着摆了摆手。

“嗯。”斯提亚很满意洛奇的机警，拿枪指着一名高阶指挥官是他自己也没有想过的，见洛奇没有介意，他心底也放松了许多。

小白悄悄地冒出来，在斯提亚耳边说道：“嗯哼～我的数据分析模型告诉我，你刚刚的举动是因为自己的【冲动】呢。”

斯提亚断然否认：“这不可能，我们并没有具备如此劣质的情感。”

小白依旧如同恶魔般在斯提亚耳边吔语：“那你作何解释呢？要不是你和他具备友人关系，刚刚的行为，你甚至可以上军事法庭咯？”

“帮我做一次全身机能评估。”斯提亚并没有更多地在这话题上深入下去。

“嘻嘻～小哥乱了心神呢～”莫名兴奋的小白又悄悄地潜回斯提亚的身体。

至于为什么忽然想要制止洛奇说下去，斯提亚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感到一阵不耐，急切地想要摆脱罢。

斯提亚打开实验室舱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使他本身无需呼吸来供给身体，通过主动逸散灵能并调试各身体模块之间协调性的一系列动作中，就能够显著地压制这种来自于心理上的症状，而据说人类也有做这种动作的习惯。

斯提亚觉得，这姑且还算是高效率的行为。

这时，从隔壁功能舱里忽然传来水流的声响。

斯提亚唰地一声拔出武器模块，适宜室内作战的冲锋手枪便在他手中延展成形。他对于这把锻造于诺顿之手的模块武器越来越上手，武器的提升对于他个人效率性的提升是不言而喻的。

这间功能舱室平时根本就没有人使用，那名跳脱的精灵上舰后就和桃乐芙待在一起，现在她应该埋头苦研（偷窃）舰载武器，并没有闲暇乱窜才对。

斯提亚的手轻轻划过舱门表面，特定的声频震动不断地折回斯提亚的指尖。

很快，斯提亚发觉里面有一活动的物体。

斯提亚直接动用舰长权限将门禁解锁，侧过身悄悄潜了进去。

舱室里的物品并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几块机体零件散落在地面，一路延伸向最里面的浴室。

斯提亚一眼认出这些部件来自于潜望者小队的一部分，一块肩甲处的反应片甲还印着潜望镜的标志。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空寂的房间内分外清澈。

斯提亚慢步绕过那些散落一地的部件，慢慢朝着浴室门口踱去。

大量的热气干扰了斯提亚的红外视觉，他必须更加近距离确认是什么东西在捣鬼。

浴室门被斯提亚猛地打开，他快速地摆动身体，枪口对准浴室里某一身影。

就在这时，斯提亚忽然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场景和气氛隐隐有些不对......

还没等他细想，一只机械足从烟雾中猛地钻出，将神游天外的斯提亚一脚踹出浴室。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这时，热气腾腾地浴室里，方才传来女子的惊慌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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