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雨幕下的城市

夏洛克家的晚餐算不上丰盛，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不大的木桌虽然生出不少黑斑，但在主人的精心护养下依旧没有腐朽的迹象。因为一行客人的到来，今天的餐盘倒也在它身上躺了个满满当当。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两个黄皮馒头，和一碟小菜。至于那占据快小半个桌子的蒸鱼和一大锅菜汤，想必就是米雪莉雅特意为客人加的“大餐”了吧。

“不要客气，大家动筷子吧~”米雪莉雅热情地招呼着。

斯提亚虽然很想拒绝，在他看来，这一桌菜的带给他的只有多余的能量损耗。就算是依靠阳光，也足够让斯提亚的机体持续运行很长一段时间了。

但看着眼前虽然简单却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唐突地拒绝很有可能对今后的印象造成一定影响。

见斯提亚动了筷子，一旁的安娜早已按捺不住一路的饥饿，呼哧哧地开始左右夹击。尤衣忍着艳羡，煞有介事地为众人撤下餐桌上的垃圾。桃乐芙虽然有些紧张，但很快在食物面前平静下来。对于久违的热闹，米雪莉雅开心地轻微摇晃着身子。夏洛克则抽身从橱柜里拿出一瓶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嘬饮。

斯提亚很奇怪，明明是这样一间窄小，潮湿的棚屋。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心安与温暖。他本以为这是因为那爷孙两人内心的坚韧意志，但斯提亚觉得，或许是因为彼此那一方存在，才是这间棚屋能够带来幸福的真正源泉。

“砰——！”

屋外突然的响声吓得安娜筷子落地，紧接着的，还有女子仓皇的尖叫和紧随其后的阵阵热闹呼喊。

“枪声？！”

斯提亚和尤衣同时觉察到异样，就在斯提亚起身想要一探究竟时，却被夏洛克出声阻止。

夏洛克将杯底最后一滴酒饮尽：“别去看，他们只是路过。”

米雪莉雅歉意地看着众人：“抱歉呐......这里经常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您不是守夜人吗？那声尖叫很奇怪啊？！”

那一瞬间弥漫出的话语被尤衣咽了下去，看着夏洛克习以为常的眼神，她忽然感到一阵内疚。

蒸鱼依旧冒着腾腾热气，但几个人都没了食欲。

桃乐芙拉了拉斯提亚的衣角：“天使大人，我想睡觉......”

斯提亚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拉开桃乐芙的衣袖，黑色的脉络正如同青筋般在小人洁白的皮肤上涌动。

夏洛克仿佛知道了什么，指了指通往楼上的阶梯：“小米，带他们睡我的房间吧。”

“啊，好的。”片刻的犹豫后，米雪莉雅点了点头。

“那您呢？”尤衣不由得问道。

瞟了一眼眼前的机器人，夏洛克无所谓地答道：“我就睡这里的沙发就行。”

“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好不好的，你的主人们还是一群孩子。况且，也只有我的房间能够装的下你们了。”

尤衣毕恭毕敬地鞠躬：“那就谢谢您了......”

安顿好桃乐芙后，安娜也在斯提亚的要求下强行上了床，为了检测桃乐芙的状况，尤衣自然也留在了卧室。

就在跟着米雪莉雅下楼时，少女忽然回头上下打量着斯提亚。

在确定自己没有露出破绽后，斯提亚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怎么了？”

米雪莉雅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唔，就是觉得......您好厉害啊......什么的。”

“我？”斯提亚疑惑地问。

“嗯！”米雪莉雅定定地望着斯提亚：“能在那个荒野，带着她们活下来，大哥哥你真的很了不起呢！”

斯提亚恍然大悟，他旋即摇了摇头：“她们能够活下来，全部是因为她们自己的功劳。”

“是么，可在我看来，她们都很依赖着大哥哥哦。”米雪莉雅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面对少女清澈的双眼，斯提亚感到一阵错愕。

“为什么？”

“唔.......就是感觉这样啊？因为，她们每一次对话都会有意无意地看着你哦。”

......

是吗？

斯提亚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这种事，又或许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不值一提的小动作。

但被米雪莉雅这样忽然提起，他之后可能再也无法忽略了。

恍惚间，斯提亚的眼神聚焦在阶梯一边挂在墙上的相片。一名模样标致的年轻人依靠着一台大鸟模样的机器，笑得格外阳光。

“啊，那是爷爷，看不出来吧？”米雪莉雅顺着斯提亚的眼神答道，模样俏皮而可爱。

“嗯......”这个事实带给斯提亚的冲击力，不亚于一枚炸弹。

这家伙和现在那个严肃老爷子看起来差太多了。

“爷爷年轻时可是很帅的哦！据说还是以前还在天上打过那些怪物！奶奶也时常说，她对那种帅哥完全没有抵抗力呢~现在......虽然爷爷变得闷了点，但他依旧还是很温柔......”

仿佛是觉察到自己的变化，米雪莉雅像是触电般抖了抖，然后使劲拍拍脸颊。

她很是老成地叉起腰：“反正！虽然脾气可能臭了些，但爷爷是个好人，拜托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嗯。”

“其实......一开始看见你的时候，我觉得很害怕......但！现在完全没有那种想法了哦！大哥哥你也是个好人~！”

“嗯.”

面对少女情绪的光速变化，找不到任何应答模板的斯提亚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米雪莉雅也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可爱的双马尾一跳一跳：“那么，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爷爷！”

一下楼，米雪莉雅就嗖地一下窜紧夏洛克的怀里。

“咳咳！你可真是个小恶魔......这是要整散我这把老骨头吗？”一边嘴上这样说着，夏洛克还是摁熄指尖的卷烟。

“略略略~”米雪莉雅甚至得寸进尺地使劲蹭了蹭。

“去去去，厨房还等着你收拾呢！没洗干净碗，今晚不许睡觉！”夏洛克不由得笑骂。

“哼！”

和夏洛克一阵吹胡子瞪眼后，米雪莉雅识趣地离开了。

伴随着少女脚步声的远去，藏匿在老人皱纹里的阴翳愁云逐渐涌出。

夏洛克重新点燃一支卷烟：“斯提亚，你能过来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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