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厚重的大衣又整了整,让身子全数缩在里面,才终于敢打开了面前那扇门。
你其实很不情愿,你已经告诉过他很多次自己并不喜欢红色,可是他偏偏买了这样一件红色的大衣。你不想穿,但好像又没有别的衣服,只好委屈巴巴地穿上。
他是谁?
你跨出门槛,望着白茫茫的大地愣住了。愣了好久。
下雪了啊。你说。
是啊。身后的人——穿着和你一样的大衣,不过是军绿色——发出沙哑的声音。
他是谁?你回头去看,记不起来。
他绕到你前面向前走着,步子缓慢,在等你跟上来。
你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不记得自己和他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事。但你又隐隐觉得只有你要去做那件事,你已经做了那件事好久好久,而往年他是不会去送你的,他说他不忍心看你难过,更不忍心看你一遍遍折磨自己。
你要去做什么?你明明不知道,却又不想问。你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在雪地里默默地走着,你低着头看雪,他抬着头看天。
你快走到和他并肩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
你不解,看看四周。我们到了吗?我记得……
当然没有到啊,你说什么呢。他咧开嘴笑的像哭一样难看。他拍掉你身上的雪花,变戏法似的从街边房子哪个角上摸出一件白色的褂子披在你身上。我就……我就送你到这儿吧,我走了啊。
你看着他转身离开,居然没有挽留的心思,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你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却又停下了。他稍稍转头没有看向你。我……我等你回来啊。说完他就真的走了,没再回头。
你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你想起你要去参加什么考试,你已经参加了几年,年年落选。你想起你曾对他说这是你最后一次尝试,如果再不能通过就不要活着了,就死掉好了。你笑着说完以后他浑身震颤了一下,你知道他当真了。他当真了,你也就没有理由儿戏了,你也就当真了。今天这一别,你大概就是去赴死了吧。
为什么命运不能给你一次机会?为什么你不能活着回去?为什么你这一遭一定要死?
你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街道拐角,悲伤像暴雪一样无声地将你埋葬。你流不出一滴泪水,悲戚地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雪越下越大,白茫茫大地……路居然那样长。
你走到一个广场,看不到一个人。你转身拐进广场角落的敞开的小门,走进的是一个半地下式的小酒吧。你看到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东西:燃烧的炉火,澄澈的烈酒,迷醉而快乐的人们。
所有人都是为考试而来,所有人都来了好多年好多年。你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大家亲切地互相招呼。你和没有头发的白胡子老头喝酒,和还没长开的年轻男孩女孩大声说笑。酒吧里昏黄的火光把每个人的脸庞都镀上金子。
突然什么时候大家都站起来向外走去,考试要开始了啊。你跟着走出酒吧,看到外面已是黄昏。残阳垂在雪和天的交界线,把天边的白云和地面的白雪全都染成耀眼的红色。白色的云和雪,映衬着赤红的夕阳与深蓝的天空交织在一起。
你第一次觉得红色是那样好看。
那是太阳永远活着的光芒,是照亮了一切的永恒的神,是神知道你即将离去为你唱出的血色的葬歌。
所有人都唱起悲伤的歌。所有人都注视着你。
所有人都流下泪来,送你离开。
你望着火红的残阳,望着人们冻的红红的脸颊。
在红色的雪夜里,在最最喧闹最最寂静的这个白色的世界上,你突然那么想要向着残阳呐喊。
把你身体里的全部血液啊都喊出来。
丧人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