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无。”
“性别。”
“无。”
“家庭关系。”
“无。”
戎娜抬起头,手里的水性笔转了个圈,笔尾重重地点在原木办公桌上。
“什么都没有……”她还算平和的神情骤然狠厉,甚至算得上危险,她的视线诉说着不在玩笑内的恶意,“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认为这些信息与我在这里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
对面的……应该是少女?总之,如果仅仅从声音来判断,这是个年轻的女孩儿,也许刚刚从高中毕业,游手好闲,希望趁着暑假期间打些零工赚钱花花。
“你们需要一个,呃,从发布出来的信息来说,时间充裕,不嫌麻烦,是死是活都与你们无关的,三无人士。”
“那就是我。”她从肥大的长袍里伸出一只手,仅仅露出腕骨以上的部分,手指苍白,血管透露着诡异的灰,不知是无意还是纯粹耍帅,少女微微仰头,指了指自己,于是女人看到了她小巧的下颌,一个尖尖的弧度。
“我满足你们的一切要求,就算在人体实验里挂掉了也不会引来任何麻烦。”
“Sleepwalking。”她随即笑了,“我喜欢这个名字,医院,叫梦游症的医院。”
“听着,”人事部长合上笔记本,连带一打雪白的报告单,厌恶的情绪从每一根头发丝里散发出来,与她天性生人勿近的严肃气质,混合成了千万把让轻易接近她的登徒子后悔的利刃。
“我没兴趣和你瞎扯,这里不是慈善机构,出去,回家,或者在某个快餐店的后厨炸点垃圾食品,忘记你来过这里的一切事情。”
她熟练地将笔放进制服胸口的口袋,关掉台灯和空调,准备拉上窗帘。
但是女孩儿比她更快,她的行动准确而迅速,轻撞桌腿绊了女人一个踉跄,健步靠近窗口,把戎娜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最好不是开玩笑。”惊讶只是一瞬,身经百战的戎娜已经把面试人彻底打入了混混一类,她的左手伸向背后,那里是长鞭的柄手,以腰带的形式隐藏在身上的武器在危急关头救了她很多次,这是保命的习惯。
“我也没有。”少女沉声道,“五月十二日,我从出租房中醒来,簇拥在我身边的是一袋袋黑色包装的垃圾,室内气味如同腐烂的尸体。”
戎娜皱了皱眉。
“我第一时间检查了身体,心脏很痛,但是没有大碍,四肢健全,器官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但视线模糊的症状在十分钟后得到了缓解。这里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叫什么,所有的一切我都记不起来。”
“我的身上只穿着这一身衣服,长袍搭在门口的衣帽架上,我把它套上了。很奇怪,从醒过来开始我就想躲着些什么,我的神经高度紧张,那些潜藏在潮湿缝隙和泥土里的蛇蝎虫蚁都能吓我一跳,你不会相信当一只蚊子从我眼前飞过的时候我爆发出了怎样的尖叫,事实上我自己都没有发觉,那时候我才明白我的耳朵还处于短暂失聪的状态,所以我才会觉得周围如此安静。”
“我翻遍了每一个垃圾袋,拉开了房间里的每一个抽屉,最后在口袋里找到了一百二十三块七角。这个时候我才看到手臂上流下的血,粘稠发臭,颜色是近乎于黑色的暗红。”
少女捞起衣袖,露出了两根同样苍白的手臂。凌乱的刀痕与翻卷的肌肉,伤口极深,应该钝刀所致,干涸的血迹凝结成块,因为她的动作,某一处又开始渗出新鲜的血液。
那滴粘稠的液体顺着骨骼的痕迹缓缓滑落,于手肘的拐角晃了晃,啪,在地面上溅起一点污渍。
“你看。”她平静的说,“Sleepwalking。”
“梦游症。”
戎娜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这家伙就像是从地狱门口走了一遭回到人世,活气尚且不足,灵魂未入躯窍的幽灵,阴冷茫然地徘徊着,等待一个抓取生灵吸**气的时机。
“打车到这里花了八十,吃饭用了三十,还剩十三块七,我现在身无分文。”
她摊开手:“你赶我我也不会走,我没地方去了。”
女人依旧警惕地看着少女,她的大脑飞快运转,双齿咬住舌尖,是,她可以给这家伙提供一个职位,一个房间,三餐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更深层次的东西在她的考虑之上,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
少女依旧站在那里,微风鼓动窗帘,一点光斑从她的身后直射向戎娜的眼睛。
戎娜的肩膀骤然塌了。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却有一股势完全陷了下去,无形的压迫结界终于消散,少女面目不喜,双手紧握太久,手指都有些麻木,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如果饿,去餐厅,一楼,跟着图标走。”
女人掏出手机,极快地按了两下。
“处理伤口的话,每个就诊室都看看,哪个房间有人就让谁帮忙。”
“院长室在顶楼,去登记,你很幸运,平时她们没几个在这里,有一个刚刚回来,找不到医生,也可以让他代劳。”
戎娜极冷地撇了少女一眼,她的不善和敌意清晰得像天上的太阳。消息发送成功,那些家伙不知道会有多兴奋,希望不要第一天就把她给吓跑。
新人,在梦游症,已经很没有有过了。
“还有,如果一定要称呼,可以叫我sinner,或者司无命。”少女举了举右手,“你看,sinner。”
女人准备出门的脚步顿了顿。
“sinner,”她嘲笑道,“司无命。”
女人突然笑了,那点笑容如春光乍泄,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冷漠的皮囊隐逸了一切温情,因而她得以存活至今。
少女闭上眼。
她仰着头,背靠窗台,慢慢滑坐到地上。头痛欲裂,手脚乏力,紧绷的神经仍未缓解,已经达到极限的皮筋只差一点点力道就会一败涂地,不安沁入骨髓,她是只担惊受怕的动物,把芥子看作须弥。
太累了,可是不能睡,胃部空空如也,之前吃的食物在入口后不到五分钟内便被吐的一干二净。自己到底在怕什么?怕的像水都是对身体剧毒的药品,怕得呼吸着空气都觉得快要窒息。
她再次捞起衣袖,露出英文刻痕的更上方。
银色的染料,深入血肉,刺青人显然是个老手,一笔一划,形状完整清晰。
西蒙。
是名字还是物品,亦或是其他含义?
不知道。她今天不知道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可是还有事情要做。
司无命把这句话放在嘴里反复咀嚼。
去找那个院长,她需要一个住所,一些吃的,足矣伤口愈合的药品。
即便那安定都是虚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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