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凌晨一时三十分的郊外,在那深邃的夜幕里。
夏日的夜空下,那个如同鸟巢般蛰伏在山峦中的机场,在夜幕下闪烁着亮光,机场内通过扩音设备扩大的提示音就像是一圈圈的涟漪那般在静谧的郊外扩散着,传出了很远很远。
“前往亚特兰大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HU8271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三号登机口开始登机……”
随着播音员小姐甜美的声音在候机厅响起,坐在宽敞明亮的候机室等待的乘客们也揉了揉困意弥漫的眼睛,赶忙起身收拾物品,准备登机。他们心里很清楚,这是今天晚上的末班机,如果错过了,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没过多久,嘈杂的人声便随着熙攘的人流一齐奔向了登机口。
偌大的候机室内,只有一人例外。
把脸完全遮在黑色大兜帽底下的少年背着一个硕大的吉他箱,将胳膊撑在二楼的栏杆上,完全没有要登机的意思。
他听着播报员的航班播报,冷冷地看着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小孩、老人在嘈杂的机场内随着人流涌向目的地。
皮鞋、运动鞋、高跟鞋此起彼落,五花八门的行李箱更是让人看花了眼,但是人们在途径他身边的时候,就会嗅到一种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后,又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敬而远之。于是,他身边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他的身上很臭,这是个事实。因为他至少有三年没有认真洗过澡了,如果非要问为什么,那么他只会告诉你那是因为他杀了人,现在在被警方通缉,所以酸臭味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这个时候,他位于卫衣的口袋里的破手机响了。有多破呢?大概是那种老版洛基亚的板砖机,而且按键严重磨损的那种。
他轻轻地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喂。”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弥亚,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吗?”
弥亚皱了皱眉,不咸不淡地说道:“你也知道,我现在是通缉犯,电话号码都是你给的,我又没时间和你闲聊。”
电话里的人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关于那件事……”
“住口,赤堂琼宇。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但是,那件事我不会有任何的让步。况且,我也已经有办法挽回那一切了。”
弥亚冷笑了几声,然后静静地等着赤堂琼宇说话。
对面又一次沉默了,这次足足沉默了一分钟。弥亚也不催促,静静地拿着手机,不发一言。
接着赤堂琼宇就像弥亚预料之中的那样,忍不住开口质疑、警告,就像过去那样。
“你真的找到了打开那里的门的位置?”,赤堂琼宇有些变调的语气暴露出了他内心的震惊与担心,“弥亚你知不知道,打开它的后果是什么?”
“我不在乎。”
不等他继续开口,弥亚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真是个懦夫。挂掉电话之后,弥亚在心里如此嗤笑了一声。
而在电话的另一头,赤堂琼宇听着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另一边的机场,弥亚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还没有……”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游走,扫过了某一处,然后瞪大了双眼。
一扇古朴的方形石门,突兀地出现在了喧闹的大厅。那扇门高约四米,宽约两米,一串古怪的符纹镌刻在门框上。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为什么它自己出现了?
不是应该先出现盛放钥匙的石柱吗?
弥亚感到非常的不妙,因为这个门实在是过于诡异了。但他没有犹豫,直接用最快的速度下了楼。
“这里怎么会有一扇门?”
“不知道啊。”
“不对,刚刚这里根本就没有门!”
“不可能吧,你看错了吧。”
弥亚隔着老远就听见了围观人**头接耳的声音,心头莫名一紧。
奇怪,为什么他们都能看得到那扇门?
他的心情烦躁了起来,忍不住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咦?哪里来的臭味?臭死了,真是恶心死了。”
得益于身上的恶臭,只要他站在那里,人群便纷纷避让,于是他非常顺利地便靠近了那扇诡异的门。
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门突然开了一条缝,同时周围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同时,原本议论纷纷的人们的动作也随之迟缓了下来,最终完全凝滞了。唯有弥亚,他像中了邪一样不急不缓地走向了石门。
突然间,他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缝隙中伸了出来,将门缓缓地打开了。
他想要看清门后面的场景,却莫名地失神了一瞬间,但就因为这一瞬的失神,门已经合上了。
随着一抹幽香拂过了他的面颊,他的面前便多了一个穿着简约的黑色连衣裙、腰间束着一把连鞘长剑的少女。
她那张清丽精致的俏脸眉目如画,一对通透澄澈的紫色眼眸正怔怔地盯着弥亚。那翘起完美弧度的琼鼻之下,粉嫩的唇瓣微抿着,而她披撒在身后那宛如绸缎般柔顺的暗紫色长发却被厅内空调的冷气吹起,丝丝缕缕的发香夹杂着她身上的处子芳香不断地钻进弥亚的鼻腔中,他不由得心神一荡。
他可以发誓眼前的少女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没有之一。
“你……”
没等他说些什么,眼前的少女便伸出了白嫩的小手覆盖在他的嘴上。
少女的手有些冰凉,但带着好闻的香气,香气入脑,弥亚顿时晕乎乎了起来。
不知为何,少女完全没有在意他身上的恶臭,甚至还敢用她那白净的玉手去碰触他的脸。
良久,少女收回了手,弥亚却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好久不见了。”
她一开口,宛如那山间流淌的溪水那般清脆悦耳的清冽嗓音便随着一张一合的唇瓣悠悠响起,如同仙乐。
弥亚这时也回过了神,噔噔地后退了两步,说道:“你是谁?为什么会从那扇门里走出来?”
少女淡然一笑,锵啷一声拔出了鞘里的剑。
剑约三尺,通体银白,上刻游龙,锋镌明月。
是一把好剑。
她随意挽了一朵剑花,眼尖的弥亚观察到这把剑的剑锋划过的地方,空间仿佛有种裂开的错觉,整个过程静谧无声,可见此剑锋利异常。
“这剑,难不成是「龙泉」?!”弥亚难以置信地说道,“不对,又有点像是「映月」……”
少女微微一笑,摇头道:“不它叫「拂晓」,介于黑暗与光明之间的存在,故而名为拂晓。不过呢,它是用你刚刚说的那两把剑为主料重塑而成的。”
“这这这……不可能!”弥亚虽然很想相信她说的话,但是龙泉此时正躺在他身后背着的吉他箱里,她又怎么可能用龙泉去重塑她手里的剑呢?
少女似乎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不等他继续追问便优雅地还剑入鞘,然后抢先拎起了裙子的一角,轻轻地向他行了一个教科书式的屈膝礼。
“初次见面,我叫苏紫雅。”
“呃……你好,我叫弥亚。我们之前见过面吗?”弥亚眼中透着些许的迷惑——他从眼前的少女的笑容中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苏紫雅的笑容愈发地灿烂了起来,那样明艳艳的笑容简直让人看花了眼,仿佛目睹了冰澌融泻百花齐放般的震撼。弥亚不由得想到了“一笑倾城”这个已经被用烂的形容词,但是,他现在发自内心地觉得,她的笑容配得上这样夸张的形容词。
正当弥亚精神恍惚的时候,苏紫雅那绵柔清脆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拉回了他飘飞的思绪。
“当然,我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的两个人了。”苏紫雅煞有其事地点头道,“不过你别想歪,我和你的关系就像是……”
她盯着手里的剑,宛如深潭般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拂晓」那雕篆着灵性十足的八爪银龙的剑柄。
“龙泉与映月。”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弥亚足足愣住了十几秒,心情复杂万分,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这句话。
苏紫雅抚摸着「拂晓」手感极佳的剑柄,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别想太多,我们的关系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况且你以后也会知道的。”
“可是……”弥亚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苏紫雅粗暴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可是什么?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还有,他们很快就会从静止中恢复过来了,你快跟我走。”说完,苏紫雅也不管弥亚一脸懵逼的表情,拽起他的袖子就往机场外跑。
“诶诶诶?你这是要干什么?”弥亚刚从懵逼状态回复过来,发现自己已然出了机场,回头一看,那扇神秘的石门竟已经不见了踪影。
苏紫雅莲步生风,轻车熟路地把弥亚扯到他好不容易弄来的破大众车里这才放开了弥亚。
而此时弥亚正用被狠狠惊悚到了的目光看着苏紫雅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
“你怎么知道我车停在哪里和我的钥匙放哪里?”
苏紫雅淡定地把钥匙**锁孔中,发动了汽车。
“你猜啊。”
“你们女生就是喜欢说‘你猜’这种惹人烦的话。”
苏紫雅打着方向盘,一对宛如宝石般美丽的紫色眼眸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向了弥亚。
“‘你们女生’吗?”
她嘴角勾起了诡异的弧度,弥亚却头皮猛地一炸。
这个家伙到底是几个意思?
而后,车内的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停在了弥亚极为隐秘的小窝楼下。
弥亚的表情已经古怪地不能再古怪了,眼前的少女不但对他了如指掌,而且力气大得简直非人类。
因为,苏紫雅刚刚把他困扰已久的破拉闸门直接轻轻巧巧地卸了下来。
而下一秒,弥亚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你为什么对我的一切知道的如此清楚?”
出于某种奇异的心态,他的语气没有苏紫雅想象中的那样冰冷,而是有种揶揄的意味。
苏紫雅张口说了些什么,但是弥亚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从她那红润的樱桃小嘴中发出。
“你说什么?”
弥亚出声问道,但是他的眼睛仿佛突然间被蒙上了一层雾,苏紫雅的脸庞变得缥缈了起来。但她的唇却愈发鲜艳了,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从中发出,但是弥亚还是勉强看口型看懂了一些——记住我接下来的话。
他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大脑陷入了空无的苍白之中,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一种语言。隐约间,他感觉到苏紫雅似乎在强行教给自己一种非常古老而神秘的语言。
正当他想要询问原因的时候,他已经再也找不到那个黑裙紫发的少女了,原先在苏紫雅站立的位置安静地躺着一个古朴的木盒子,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整体朴素的像是地摊货。
但在这一刻,弥亚的心脏开始无规则跳动,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起来,脑海中痛苦的回忆再次席卷而来。
“瑾年……”
弥亚轻轻地拿起了木盒,放在了手心。
也许这会是我最后一次的机会,从阎王爷那里抢回你。
他默默地打开了盒子,轻轻瞥了一眼,随即盖上。
“我们走吧,映月。”他拍着背上的吉他箱,口气略显焦急。
“切,我能阻止你吗?”出乎意料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声竟然从吉他箱内传了出来。
“映月,之前你为什么一声不吭?”
“这个嘛,你猜啊?”
“不管了,就算这是一条不归路,我都要硬着头皮上了,就连沟通此世与彼世的‘界面之门’都被我找到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弥亚棕色的眼眸充斥着坚定的神色,即使是莫名出现的苏紫雅也没能扰乱他的计划,何况那个神秘的少女已经不见了,他更加没有理由去探寻苏紫雅出现的真相。
“真是服了你了。”
弥亚微微一笑,背着吉他箱就打算出门,但是就在这时,他发现门外的天空似乎黑得有些不自然,接着他眼睛就像被蒙上了一层黑雾,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切,变得虚无而缥,宛如陷入了无尽的梦魇之中。只是几个瞬间,视线所能到达的地方全都像被无形的笔擦擦去,令人心悸的纯黑没有掺杂任何浮色,那样纯粹的黑,这还是弥亚生平仅见。
没有任何预兆,冷漠而冰冷的声音幽幽地从中传出,但是弥亚并没有从中听到一个字,就好像是明明听见了,但是大脑却拒绝接受。
接着,黑色又如同潮水般褪去,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映月,刚刚发生了什么?”他问道。
“啊?刚刚发生了什么?”
弥亚沉吟了片刻,用一种非常落魄的声调说道:“不,没什么,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这样的痛扎根在他的内心深处,但是他自己却无法解释这到底是为什么,就像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的眼泪会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一样。
我是为了什么而哭泣呢?他这样质问自己。
接着,他坐进了车里,把吉他箱放到副驾驶上,发动了车子。在离开之前,他似乎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破旧矮小的临时住所。
长发及腰的少女巧笑倩兮,举在空中的白皙如玉的右臂左右晃了晃,向他灿烂一笑。
车子开远了,她依然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个孤单的少年远去,远去,最后消失不见。她的背影越拉越长,似乎和夜幕连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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