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鬼崎月躺在地上的席子上，看着她的药瓶，上面那个紫色的小麻雀仰头振翅，像在鸣啼，又像正要振翅高飞。

她还在浅浅的房间里，出乎意料的是，过了半个小时作用，浅浅就好像适应了自己身体的状况，渐渐的安定了下来，但是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的出她只是来极力的忍耐着体内药物的作用。

鬼崎月为她在隔间放了一池的热水，然后让她浸泡在内，以此来缓和一下药效。

说到底，自己作死吸入了过量药物这种让人无语的蠢事，浅姐也不是第一次了，看起来很正经，有时候却意外的蠢得可爱啊。

就是这么蠢又这么温柔的浅姐，我才会想要去再去靠近她，靠近她一点就可以了。

不过她说的是真的么……改变枝原的条规什么的，真的是我们，我们这些游女就能做到么。鬼崎月轻轻地摇晃着她的药瓶，紫色的流海遮住了她一只眼睛。

“真的哦，真的是真的哦，游女也是真的哦。”温柔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浅姐。”鬼崎月坐了起来，朝她看去。

女孩站在午后柔和的阳光里，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绸面和服。这是一件名为“云耀”的礼服，和游女们接待客人时穿的的艳丽的宴服不同，这是真正的礼服，高贵而典雅，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洁白耀目的云。

光滑的绸面上没有复杂的图案，只在天蓝色的腰带上有着简洁的彩绘，左胸前是一株摇曳的紫藤，浅白色的线条在绸面上勾勒出了浮云的纹路，她就像是把云朵穿在了身上一般，空灵而悠远。

“浅姐……好美。”鬼崎月看的都呆了。

枝原的女孩因为游女这个职业，或多或少的都带有一些游女特有的气场，和普通的女孩都不同，游女们在骨子里就有着一种比较开放坦荡的气质，这种气质是即使变换了服装也是无法更改的，是不是游女，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但是鬼崎月现在看不出来，女孩恬静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名年轻优雅的大小姐，和这座枝原都显得有些不相适，这样的少女，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枝原这种地方。

“谢谢。”浅浅坐在她的身旁，拨弄着她那有些凌乱的流海。

“你头发乱了，我帮你梳一下。”浅浅晶莹剔透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鬼崎月的脸。

“哦，好。”鬼崎月这才发现闹了一天后，她的头发早就已经乱的不像话了，而她自己属于不太会打理自己的类型，所以也没有去梳。

鬼崎月老实的端坐着，明明是自己最喜欢的浅浅姐，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心情却很奇怪，想说几句轻佻的话也说不出，羞涩的心情是多久没体会过了呢。

“浅浅姐，你以前是公主么?”鬼崎月开了口。

“什么呀?”浅浅笑。

“刚才浅浅姐穿上“云耀”的样子，真的好像是哪个城的公主啊，那个优雅的样子，枝原里没有一个游女可以做到的，就算是泷音大花魁也一样。因为我们都是游女，而浅浅姐你是公主。”

“蠢家伙。”浅浅将她的流海梳到了一旁，然后将她的头发梳齐，分成一束一束，用手指捏着。

“我怎么可能是公主，我也是被卖的这里来的女孩子啊。”

她将头发勾连起来，很仔细地绑着。

“什么公主游女的啊，游女和公主有什么不一样的，游女就做不了公主了么。”

浅浅咬着头绳，用力地把鬼崎月的头发盘起，然后再引出了几束搭成了两条辫子，最后用头绳扎好。

“看，现在的你也很像公主啊。”浅浅把镜子放到她的面前。

“是这样的么……”鬼崎月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蛋十分俏丽可爱，浅浅还帮她在前面垂下的头发上绑了一个星形吊坠。

“是的啊，小公主。还差点什么。”浅浅想了想，拿出了一根紫色的钗子，插入了她的头发之中。

“嗯，这样就很好了。”浅浅满意地笑。

“可是，我是游女啊，游女怎么能做公主。”

“刚才你不也说我是公主啊，我和你一样，也是游女啊。”

“不，不是的，这不一样。”鬼崎月有些着急地争着。

“嗯哼哼。”浅浅笑。

“是不一样啊，小月你啊，甚至还有木野子她们，都太在意自己是个游女了。”

“可是我们就是啊……”

“是的啊，但是又怎么样，小月我问你，在枝原里，你开心么?”

鬼崎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她说，

“和师傅一起做道具时，和浅姐待在一起时，还有和阿妙她们一起玩的时候，我都很开心。”

“嗯，那接待客人的时侯呢?”浅浅问。

“接待客人，那怎么可能会开心啊，虽然有时是有一些有意思的客人，但也是极少数，更多的时候都是很无聊。”

“那你有感到悲伤么?”

“唔?”鬼崎月不明所以的看着浅浅，她对上了少女温柔的眼眸，像是一片柔软的云。

“悲伤……一开始进入枝原时肯定有的吧，大家都是这样的。”

“是的呢，那时我也是，而且我还整天都在哭。”

“浅姐整天哭?”鬼崎月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得笑出声。

“就是啊，我那个时候超软弱。”

“大家都是这样的吧，肯定不能接受，自己是游女的这个命运，太残酷了……”

“然后后面呢，就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慢慢的就习惯，然后就把接待客人看成平常，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渐渐的麻木了，对吧。”

“诶，嗯，是的啊，大家都是这样，在枝原待久了，就习惯了啊，我们是游女嘛。”鬼崎月苦笑。

“但是没有悲哀对吧。”

“悲哀?……没有吧，那没有用。”

“对啊，所以说，游女是不值得悲哀，也不会悲哀的身份啊。”

“诶?啊?这……”鬼崎月瞪大了双眼。

“小月，你想出去么，到枝原外面去。”

“枝原的外面，浅姐是说，赎身么?当然想了。”

“我不太想呢。”浅浅把玩着鬼崎月的小辫子，指尖在她的脖颈轻轻划过。

“为什么啊浅姐?话说浅姐一直不愿意接受赎身的原因……”鬼崎月歪着头问。

“因为这里很好啊。枝原，还有枝原的大家都那么好，成为游女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不是喜欢游女的招待客人的工作的意思哦，那个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已经麻木了。而是我喜欢在这里的生活。”

“每天都能够喝上喜欢的茶，有喜欢的人们在身边，一大早就能看到木野子那张很丧的脸，雪沢做的饭很好吃。身边还有小月和百华你们两个跟屁虫，没事的时候我就去厨房偷阿妙的点心吃。和橘理姐喝花茶时她总是会说许多枝原有趣的故事。月红前辈很照顾我，伊井前辈，泷音前辈她们虽然有些遥不可及，但是其实都是很好的人，她们的技艺都值得让我们学习。啊，还有和茶末一起做衣服，这件“云耀”就是她给我做的。”

“枝原很好，我在这里很开心。”

“浅浅姐……”

“并不是说赎身去外面的世界不好啦，能摆脱这个命运游女们都想的，但是，如果不行的话，在这里让自己过的开心一点，是最后的选择吧。”

“只是没想到，你们会那么让我喜欢，对吧小公主。”

“浅浅姐!”鬼崎月抱住了她，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

“这个这个，”浅浅拿着她的药瓶说。

“什么哦?”

“我想了想，皮鞭蜡烛什么的其实不是很适合我。”浅浅有些脸红。

“不过用在浅姐身上会很合适。”鬼崎月两眼放光。

“碰到这样的客人我就介绍给那个孩子了，我才不是抖m，调教我也受不了。”

“啊，这样的么，好遗憾……哪我不是帮不上浅姐的忙了么。”声音有些失落。

“不是呀，还有这个呢。”浅浅把药瓶放在了两人中间。

“浅姐你是想用这个么?”

“是的啊。其实小月，道具，并不只是单指皮鞭啊什么的吧。只要能够对招待客人起来有用的作用，那么都可以算道具。”

“嗯，前辈也是这样认为的。”鬼崎月说的前辈，是当初收她做侍女的上一代的花魁之一，鬼崎绫。

虽然有着相同的姓，但她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有些女孩还没有名字就被卖到了枝原，她们的名字就只能由她们的前辈帮她们取。

“所以啊，麻烦小月帮忙把这个药改进一下吧。”

“改进?”

“减少对于人的迷惑作用，转为能够安神宁心的效果。”

“这样啊……”鬼崎月想了一下，“只要改变一下配方就可以了，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

“好的哦，除此以外，以后还想让小月帮忙准备一些熏香，各种气味的都要，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如果是在道具的使用上，我可是，公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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