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折射了进来，笼罩住床的这一片区域。

咲的房间位置和布局有些特殊，只有窗口以及床附近的地方是比较明亮的，剩下的其他地方，说是阴暗都不为过。

有时其他游女进来时就会说，“就像是一片黑暗里只有这么一点光明一样。”咲就坐在她的床上笑着说“只要能一直待在有光明的地方就行了。”

真是舒服啊，咲感受着阳光落在身上的感觉，和她无数次躺在这里一样。

那么，这里应该就是自己的房间了吧，是谁把自己送回来的。硝子?还是宫徽，总不能是红那个小家伙吧。

“醒了的话就不要再装睡了吧。”耳边传来了十分陌生的稚**声。说话的人好像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诶?”对这个声音的主人好奇和警觉让咲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线移向了床沿，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影子。

“你……”真的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头发很长，一直延到了床上，看不清面容，但是侧脸也给了她很熟悉的感觉。

“只是精神刺激和过度劳累引发的昏迷，睡一晚上就差不多了，你还不至于虚弱到这种地步吧。”女孩很平静地说着咲的身体状况，她的口吻和她的年纪完全不相符。

“是这样啊……”咲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坐了起来。确实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女孩并没有骗他。

“来，把这个喝了。”女孩的将一杯棕黄色的，看上去像是药茶一样的东西放到了咲的身边。

“唔，谢谢。”她想都没想就拿起来，喝得一干二净。

“果然都是一样蠢的。”咲忽然听到女孩说。

“你?……”咲疑惑地看着女孩，这个女孩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就没有想过既然只是短暂昏迷，为什么还要喝药，没有见过的人给的东西，也敢随便喝掉。”女孩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了谁。她拿走了咲手边的杯子，放在了一旁。

“你……，什么意思?”咲捂着自己的喉咙，有些惊恐。

“你喝下的不是药汤，而是我给你准备的毒药。”

“为什么?你想做什么，还有……你是谁?”咲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地发冷，可能是毒药的药效开始产生效果了，就算是在阳光下她也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明明昨晚才见过面，就忘了么。”女孩拨了拨自己的头发，侧坐着对着咲。

“你是那个……是那个!”昨晚那个女孩血肉模糊的场面又出现在了咲的眼前，她差点呕吐了出来。

为什么自己就忘了呢，连衣服都没有变，甚至衣角还沾着那个女孩的血。

这个，给自己下了毒的女孩，是昨晚自始至终，一直抱着那个死去的女孩的女孩，在自己昏迷的前一瞬间，她还紧紧地抱着那个女孩的尸体。

“是你啊……她是你的朋友么?”咲忽然平静了下来。

“嗯。”女孩轻轻应了一声。

咲放松地躺在了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她的房间在六层，可以眺望到很远的地方。窗边长着一株高大的古树，有时她会蹲在窗沿，伸出手去捉住古树长出来的长条枝叶。

或许是咲忽然间表现的太过无所谓，女孩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安静地相处在这个奇特的氛围里。咲躺在阳光之下，而女孩坐在阳光的边缘，好像之前那番可怕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般，她们两是一对前后辈。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终于女孩先忍不住了。

“我在祈祷哦”咲莞然一笑。

“祈祷毒药杀不死你么。”

“不，就是，临死前的祈祷那种，像那些将军大名啊，死之前也要吟诵俳句吧。”咲说的很从容坦然。

女孩愕然，咲安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完全超出了她的计划。

过了好一会，她才说，“这个毒药并不会让你致死，但是会一直折磨着你的身体，让你一直痛苦……”

“暴露了哦，小姑娘。”咲依然在笑，不过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那不是什么毒药，只是单纯的茶水而已，女孩把杯子拿走是为了不让她察觉验证。

“你是故意诈我的。”女孩意识到了自己的谎言被识破了。

“没有，我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你这个小傻瓜犹豫这么久，我就知道你在骗我了。

女孩沉默，有些为自己的大意而后悔。

“我没有想到你想死。”

“不，不是的。”咲看着她的侧脸，手摸到了女孩的长发，黏黏的，很脏。

“我还很想活下去呢。但那个孩子是你的朋友的话，那被你杀死我也没有怨言了。”

“假慈悲。”女孩毫不客气地说。“你的愧疚能复活她么。”

“所以我愿意被你杀死。”咲的心中有些疼。

“因为你现在活着才这样说。因为你们活着，因为你们活得好好的，所以有才余裕说着这样的话。你的愧疚连一点代价都不需要支付。”因为情绪的激动，女孩不停地喘着气。

“可以支付给你哦。”咲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珠，她说的没错，自己是什么都没有做到，自己是一直在无代价的愧疚着，然后愧疚后又将她们全然忘记。

“在那个柜子里，第一层抽屉，有一把匕首，杀了我吧。”

咲说的柜子就在床头边，女孩甚至伸出手就能够到。

看到女孩拉开了抽屉，拿出了黑色的匕首，咲闭上了眼睛。

眼前又满是那个血肉模糊的场景，无比残忍的折磨。

快点，让我解脱吧。

“我杀不了你，我本来就不能杀人。”她将匕首放回了抽屉，有些赌气似地说。

咲睁开了双眼，也是，女孩从一开始就只是想骗她而已。

是的呢，那些孩子，自己没有意识到，她们是自己的责任。用“什么都做不了”来逃避，太过无耻和软弱了。

想用死来逃避，真没出息啊。

“你愿意给我一些时间么。”咲说。

“什么?”

“我不会再让一个孩子在枝原里死去，从现在到以后，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看着。”

“那么她呢。”

咲的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她跪坐在床上，俯首触膝，“对不起。”

女孩在床沿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许久许久。久到咲的膝盖已经麻木到发紫，久到疼痛让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溢出，久到她以为自己再也站不起来。

“你说到要做到。”女孩抱着膝，轻轻地用脚趾头戳着咲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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