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早上好。”

浅浅睁开双眼时，房间里有些昏暗，本来应该充斥着整个房间的阳光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现，难道今天自己起早了么。

不，应该是有人把窗帘拉上了吧，稍微想想就知道了。以前也有这样，月红姐或者木野子早上来过自己房间时，会顺手帮自己拉上窗帘。

但是，今天是春祭吧，她们应该不会有空来这里……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么。”少女的声音又一次地传来。

直到现在浅浅才注意到有人在和她说话，一直以来，她醒来时通常都是孤身一人。和游女们过夜的客人，都会在游女醒来前就离开枝原，所以她们醒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空落落的房间。

“这样，是指那样呢?”浅浅循着声音在房间里寻找着少女的身影，她正攀在高大的黑色木架上。

那是自己用来堆放东西的架子，多是存放着自己用来制作花茶的工具，做成的成品也都放在哪里，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比如客人的礼物，自己的琴，还有一些杂物，浅浅喜欢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整齐地摆放在一个地方，这样方便取用。

少女踩在梯子上，翻阅着木架子第三层最左边放着的一堆书籍，与其说是书籍，手帐，手稿，应该更为合适，那只是一些被简单地装订起来的纸张。

“每天都这么晚睡，然后这么晚醒么。”少女随口回答，她的注意力都在这些纸张之上。

“唔，差不多吧，要是接待客人的话应该也是差不多一样的时间睡。倒是你昨晚也挺晚才睡的吧，不多休息一下没关系么。”

“没关系，在家时早起练剑养成的习惯。”

“那我应该也是习惯了吧，游女们都要适应这样的作息。”

“习惯也有好坏。”少女一板一眼地说着。

“是的啊，我们游女，在外面的人看起来，也是“坏”的吧。”浅浅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女有些着急，她想转过身来解释。

“诶你小心点!”浅浅看到了她的动作，急得坐了起来，少女娇小的身躯在高高的梯子上有些摇摇欲坠。

不过她是多虑了，以少女的身手，在架子上和在平地上差不多。

“算了……”看着下面的浅浅，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她已经明白了，这群女孩是她所无能为力的。

“有人来过么?”浅浅环顾着房间，泽野扬之已经不见了，但这无所谓，她本来就是客人，估计是去逛春祭了，不过说起来，貌似她还说过要当自己的琴师来着。

“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穿着紫色衣服的女孩，她拿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来过，不过她太吵了，我就把她赶走了。”

“小月啊……”鬼崎月那缠人的性格，碰上佐佐木小季也是没什么用了。

“还有昨天认识的风舞小姐也来过，她说希望你能去她那边看一下她的表演。”

“百华是第一次参加春祭会吧，但是对她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这种场合蛮适合她发挥的。”

浅浅拉开了窗帘，外面果然已经艳阳高照了，从窗口俯瞰，可以看到下边的游女和客人。春祭期间，江户城也是假期，客人自然也非常的多。仅仅只是第一天的上午，客人就已经大量涌入了枝原的花园。不过人满为患这种事倒是暂时不会发生，枝原的花园非常大，面积是主楼的数倍，如果不是大量的客人汇聚在一处，几乎是不会发生拥堵的状况。

“我有一个问题，不参加，也是可以的吧。”佐佐木小季索性坐在了梯子上，读着那堆手帐中的其中一本。

“可以的哦，只要不被人发现就行，不过我不行。”

“为什么不行。”

“肯定会被发现啊，想看到我的客人看不到我，大概就会去投诉，然后负责春祭的大花魁……今年是谁来着，就会来找我了。先说好，被发现的话惩罚可是很严厉的。”

“那要是没有客人喜欢的游女不就不会被发现了么。”佐佐木小季还在钻牛角尖。

“真要是那样的话那就是游女失格，下场会更惨哦。”浅浅半开玩笑时的说。

她走到架子前，想给自己泡一杯早茶，在犹豫喝什么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撇到了佐佐木小季在看的那几本手帐。

“好看么……”浅浅停了下来。

“是你写的么?不……不像。”

“为什么不像呀。”浅浅默认了她的判断。

“很难想象你能写出如此有气势的东西……”

“气势么，真是个很有意思的词，可是我倒是觉得有些幽怨呢。”浅浅靠在架子上看着佐佐木小季。

“因为你是游女啊，只能读出游女能读出的东西，但是这个人，她所写的绝不仅是游女能写出的东西。

“诶……是这样么。”她忽然很想再看一遍那些手帐。

“至少，她是一个非常有自信的人。”

“也很偏执和性格恶劣，说话很奇怪有点粗鲁但也很好听。”浅浅回忆着木野子在桌前埋头写作的时候。

按理说，如果游女想要做些什么，要么是能从中获得快乐与充实，要么是太过无聊。而苍崎木野子，她更像是后者。木野子并不是什么面瘫，恰恰相反，她的表情还挺多的，事实上除了用来满足某些客人的癖好以外，游女们都需要拥有能够以表情来引起客人兴致和愉悦的能力，木野子虽然一直给人高傲的感觉，但平时也非常地活跃。

但唯独，在写作的时候，用浅浅的话来说“像是古代的鬼魂附在了她的身上。”她会沉默地不像她，只顾着埋头书写，时不时会停下来思考，眼睛空洞地望着纸张或是窗外。有时这样一写就是一整天，然后在注意到落入房间的夕色时还是不慌不忙地打扮好下楼接待客人。

她喜欢某位古代小说家，这是浅浅所知道的，木野子经常会拜托她的客人帮她带来她的作品。那位“先生”，以女性之身，书写了那个时代的面貌的“式”先生，木野子对她怀有偶像般的憧憬。

或许，在写作的时候，真的有某位作家的灵魂，附在了她的身上吧。

那些手帐中，真的有如同少女所说的，沉默而磅礴的气势么。

“除此以外，她也写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呢。”佐佐木小季将手帐放回架子远处，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地上。

“嗯?”

“她喜欢你。”

“喂……”浅浅觉得脸有些热热的，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未出现过了。主要是，这种话，从这个严肃女孩嘴里一板正经地说出来，其中的感情真实到无法忽视。

“基本都可以看到以你为原型的角色，她对你倒是很了解，”不过你似乎不是很了解她。”

不了解么……是的吧，现在她不在身边，仿佛她只剩下一个虚影一样，已经一无所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佐佐木小季脸上也起了红晕，“也有些过于露骨……”

“什么?”浅浅呆滞了两秒，然后反应了过来，“你连那些也看了吗!”

“才没有!”

“谁让它们都放在一起，就一不小心看了几眼嘛……”佐佐木的声音小了下去。

“不不不!，不，不行，那也太!，不，不……”浅浅已经羞愧到语无伦次。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在和木野子做着某些私密的事的时候，忽然发现鬼崎月一直在全程旁观一样。

以她和木野子两个人为角色的官能小说，就这样无意间被少女翻阅。

“都，都是木木不好，为什么要写这些东西啦，还，还不让我烧掉，还被人看到了，啊……”浅浅捂着脸背对着佐佐木小季。

“我才没有看!只是翻了一点点而已!”

“那……可以当做你没有看到过么，请不记下来啊。”

“在发现是什么时我就扔到一边去了。”

两个人已经完全处在自说自话的混乱当中。

只是，浅浅不知道的是，这些小说早就被木野子散播到枝原的游女当中去了，成为了游女们最喜欢的阅读物。当然这并不是她故意的，单纯只是她没有保密的自觉而已。

一阵混乱之后，两个人终于平静了下来，心照不宣地决定共同失忆，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对了，你对茶会有兴趣么?”浅浅想起了绿一色的邀请。

“茶会?……”这个词只在外面听说过几次，是只有公主和贵族名媛们参与的聚会。她自然没有参加过。游女们的茶会，以佐佐木小季的“经验”，她感觉并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大家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啦，话说你喜欢喝茶么。”

“你泡的很好喝。”

昨天浅浅给她泡了一壶茶，材料应该是梅子一类的，茶水呈清澄的黑色，味道酸酸甜甜的，非常清爽，最后还有一丝苦涩的余味。

之前佐佐木小季认为，茶只不过是和水一样，在挥剑到疲惫后用来解渴的东西罢了。

“那么去吧，和我一起去吧，茶会的主办方是昨晚表演的那几位游女哦。”

“唔……”虽然昨晚绿一色的纠缠让她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印象，但是，已经成为了雀的粉丝她，呢够与雀的成员见面，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吸引。

“去吧，什么时候?”

——不好意思，我生病了，晚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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