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拍沙,沙裹水,风刮人,人顶风……都到这季了还有这么多人在这疯玩…见鬼,这些人都不用搬砖的吗?
萧咲璘联想到了那张抱砖小孩的表情包,感觉好像很有意思但也没什么好笑的,就叹一口气,扫了一眼沙滩上滚来滚去的塑料瓶子烂锨头碎破小桶。
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垃圾到底算是什么呢,生产出来,丢出去,捡回来,烧了再丢出去,还有的根本不捡,变成渣之后让海里的东西吃了,又捞上来再吃下肚……
“小璘!” 围着黑布围裙的微胖中年女性呼喊一声。“哎,妈妈。” “过来收盘子筷子了!”萧妈妈用小平铲熟练地刮着铁板,“今天又赚了四百多……”
咲璘环视着这个不大不小的快餐铺子,白塑料桌椅早就变得擦也擦不白了,柜台上的饮料还是那几种…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就跟那边的沙滩和海一样,每天在变,但也就那几个样。咲璘再叹口气,流利地抹走一张张薄塑料盘子垒好,再顺便往自己的围裙口袋里塞筷子。
不知道垃圾算什么,不过能赚钱,那就去不掉。咲璘的手自动地捞起抹布在水槽变刷起来,又换了一件事继续想,那是一群稀奇古怪又很普通的人……
“小璘你又叹气了,我发现你动不动就叹一回气…还后悔高考没考好呢?都半年过去喽,你那个兼职也赚的不少…”
“妈,我不是愁的慌,是习惯…”咲璘把筷子碟子码好,毛巾擦手之后脱围裙,拿出小镜子打开。镜子里的女孩细眉大眼,瞳孔棕色,皮肤的黄色相当淡,留着到下巴的茶色短发,在左边别着一个简单的白花发卡,说不上漂亮,但也算是可爱。可是这张脸非常平静,没什么表情变化,生气看不出来,发愁看不出来,高兴也是看不出来,好像确实没什么生气。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一阵模糊的电报声过后,慢慢的接起一段旋律婉转的冷色调钢琴声*[注1]。是电话铃。咲璘看到来电人的名字,眼睛微微睁大。
“你好,是我,……啊?……嗯,嗯,我知道了。”萧咲璘挂掉电话,愣了一下--几缕茶色发梢上,一丝蓝白色的电弧闪过,发出“噼啪”一声脆响。
“妈妈,帮我收拾一下吧,那边有活做了。”
_______四天前________
叁江平原*[注2],某片芦苇荡。
秋天把ta的气息弥漫到了北半球的各个角落,这片生机勃勃之地虽说不例外,但也差别不太大:芦苇举出白毛冠,林蛙照常咕咕,赤链蛇间或嘶嘶一声,但气温不够高,便也懒得动;狍子还是愣愣地吃草吃草,水貂窜过植物的间隙继续捕食…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候鸟了。
今年和去年的候鸟差不多,都跟没有一样,原因就在于去年这一片的上空开辟了一条民航线,很多比如说天鹅苍鹭红嘴鸥东方白鹤之类的,就受到了惊吓,选择改变迁徙路线…当然,这些事情本身,与事件的干系几乎没有……
狗鱼江鳕大马哈之类的鱼也还有人在捕捞,不过已经没有小木船长竹篙慢慢撑的场景了,现在用的都是汽艇或者改良后的混合木船,又或者干脆就是塑料船。
芦苇用途广泛,今天也有人在采伐…采伐这件事也没什么,只是这群人接下来做的事就不太能理解了--这些三五成群的数百劳工们都是皮肤晒的黑而皱巴的普通人,看着像是外地来的,可是他们对被伐下来的芦苇却毫不在意地到处乱丢,这样既不利于下网圈,也于开辟水路无益。
一位手臂青筋暴起的消瘦老人划船上前:“恁*[注3]这是干啥来?” “哦,大爷,俺们这是削空地来。”领头的小平头年轻人拿毛巾擦汗,“这是俺老板指挥俺们干的,不要在意,该干啥干啥吧。”
“恁削空地…”大爷指着一片芦苇里的一个物件,“削就削吧,记着不要过界啊。”
那小平头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下那物件,为难地道:“那个是本地的景点?不能动吗?”物件像是不明材料做的、高于芦苇一头的雕塑,隐约能看出,掩盖在青苔下的轮廓是一种大嘴尖牙、长有圆鼓鼓的双眼与一对向后短角的动物。
“不是景点,是一个警告,”大爷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那边是龙王的地界儿,这又是秋天,恁看着点,不要削龙头朝着的那边地一条线,不然…有恁受地。”
第三天中午,芦苇已经被切到了龙头雕像边十几米;小平头想了一下,挥挥手,喊停工,打了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艘小游船开过来,船舱里钻出来一个光头:“你们怎么搞的?不是说好了给我填平这一片,盖…”
“老板!有点话得过来说。”小平头慌忙招手,挂着金链子的光头中年男不耐烦地走上小平头的汽艇。
“什么?现在还有人信这个?我就不信!现在这年头,钱才是老大,什么神神鬼鬼的…” “老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查了本地的县志,发现最近十年来一直都有人往这片‘龙王窝’倒粽子跟饭菜,说是要供龙王……”
“搞什么封建迷信!继续开工,工资一份不会少你们的!我就在这看着你们干,所谓的龙王,到底有没有这个胆儿!”
众人继续干活,一直割到天快要黑的时候,芦苇已经削过了龙头雕像划出的无形界限。光头老板踩在小船上,得意地拿铁锨敲敲那雕像:“哼哼,让你猖,现在不也没动静吗……”
雕像上,一片比人手还大的东西掉了下来。小平头工头捡起来看着:“这个怎么有点像…”
老板还在兀自说着:“我就说吧,这世上没有龙……额?”
“老板你看,这个不是鱼鳞吗?老板,老板?”
水下的什么东西,正一边划出箭头形的波纹,一边发出某种低沉的,无法形容的吼声,往这边赶来……
_______现在_______
“这些就是目前已知的情报了。”汪料合上资料夹,在笔记本电脑上点几下,“那个老板最后没死,就是掉进水里吓破了胆,直接报警,最后被警方查出来是要非法填埋湿地,然后在上面盖别墅…真不知道那群暴发户究竟在想什么。”
雪绘和薇薇在笔记本和平板上接收了资料集的电子版,然后一边思考对策,一边望向窗外。窗外是飞也似地后退着的房屋和金色的农田--她们现在在去叁江平原的高铁上。由于是局里报销车费,她们直接买了商务包间的票,包厢编号是8B,这样也方便讲一些普通人不适合知道的事。
“下一站是晴煌岛站,请旅客朋友们提前收好行李…”高铁在被减弱了的摩擦声中停下。
一个茶色头发,高约一米六的女孩站在站台前拎着自己的旅行箱,闷闷地等着着涌下来的过客们,然后上车检票,按下了8D包间的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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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此次铃声为EGOIST(chelly)作品《planets》(行星)。
注2:此处叁江平原非现实中的三江平原,属于虚构地点,与现实情况有很多不同。
注3:恁(nen)方言,根据具体语境含有不同含义(通常都是“你”或“你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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