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这些天的心很空,连秋葵都感觉出了异样,做事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碰到什么。
平时她脾气算不上最好但不会无缘无故地发,也很少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这一次,整个人像是变了。
“陶姐,这是我给你煮的红枣茶,你喝一点,男吃生姜壮阳,女吃红枣滋阴。”
陶夭懵然抬头看着,良久才哦了句,“放那里吧。”
一提到这方面她更是想到了什么。
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接通后半晌没声音,正要开口询问,那边母亲平静地说:“他要走了。”
陶夭先是愕然,“谁要走了?”
“你回来吧。”
匆匆挂了电话,陶夭二话不说直接去了母亲那里。
在车上她已经猜到具体什么样,但就有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倔强,她不相信健健康康的一个人忽然病了,忽然变了。
拧门进去,发现史密斯正在沙发上坐着,头顶忽然空了。
看到她来,史密斯从茶几上拿起假发戴上,仍然是谦和的绅士一般,“小夭来了,刚才我还和你母亲说到你了。”
陶夭握紧拳头,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史密斯这个样子并不是一个病人,顶多表现出来的是止不住的咳嗽。
咳嗽后他点上了烟让自己消停下来,浑身仍然透着从容稳定。
“你的钱,还是留给陶家其他人吧,夭夭她现在用不着。”陶母说道,把沙发上的外套拿起。
陶夭走过去,坐了下来,她把手搁在腿上,仍然颤抖。
“老太太那边我已经托人照顾了,几个弟弟弟妹也不会缺钱,没给多,他们有钱的话很难说会不会变坏。”
“变坏也是他们的事,和钱没关系。”
“定期会给他们户头里汇款,这一点不用操心。”
陶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是真不明白我的意思还算会装不明白?”
史密斯笑,有点窘,像个小孩子,“我的财产由我女儿继承,我会划到她名额下,至于她怎么用是她的事,捐了的话也是她的善心,上帝保佑的是她。”
而后便是沉默,陶母无话可说,看了下时间,说去做饭。
留下他们父女呆着。
陶夭嗓子干涩像是有东西堵住了似的,几个字几乎是挤出来的,“你能在这里呆多级?”
变相地问他能活多久。
史密斯对这个命数只是一笑,“这个我无法决定,我只能决定在我活着的时间里,是快乐的。”
“你做人挺失败的,高处不胜寒,没人同情怜爱,强颜欢笑,最后还要试图弥补快要被遗忘的过失。”
“小夭,你不必激我,你是我女儿,我很清楚你现在心里很难受,但我不希望这样,这也是不告诉你的理由。”
陶夭差点泪崩。
到底是父女,性格极其地相似,也能轻而易举猜到对方所想的。
史密斯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他没仔细看过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父母都是极好的底子,她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你小时候也很漂亮。”他说,又苦笑,“只可惜我那时太年盛,没有留意。”
“你的前任太太也漂亮得没话说。”
“小夭……我们不提这个,好吗?”
“我不觉得你回来弥补是正确的选择,倒不如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了,这样你在我们心里永远潇洒的活着,也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的悲伤。”
要走了才说弥补才认她,然而把亲人离散的悲伤也留给她们母女承受了。
要么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她也嫁人了,想不了那么多。
史密斯笑,“我很自私的,孤单地走实在不是我的风格。”
嗓音透着苍老。
短暂的时间里,他竟然变化这么大。
陶夭忽然想起他之前在她失血过多时从曼哈顿赶来配血型。
原本就是摇摇欲坠的身体还为她奔波受难……
也是因为这个,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苍老得这么快,头发都要掉光了?
客厅里的气氛极度地沉闷。
吃饭时一家三口难得聚在一块,谈的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吃完饭,碗留给保姆刷洗,陶夭和母亲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动物纪录片。
陶夭看见史密斯拽着母亲的手,嘴里喃喃,“如果有下辈子,我肯定不会再负你,原谅我,好吗?”
陶母没有说话。
一刻钟后,那只男人苍白的大手垂落,啪地打在了茶几上。
清脆的声音在客厅中格外响亮。
陶母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喃喃道:“小夭,他走了……”
陶夭没说话,眼角含着泪。
母女两之间只剩下吸鼻子的声音,直到保姆过来尖叫了一声,她们两个才痛哭起来。
这个男人就算走得悄然无息,没有留下重要的话,面对她们时,除了内疚没有其他的。
史密斯是个自私的人,没给她们带来多少快乐,最后只留下悲伤。
陶夭那时明白,她和母亲早就不恨这个男人了。
史密斯的尸体被送往殡仪馆,一切由宁助理打理后事,他也算是半个儿子。
叔叔婶婶们跪在冰冻棺材旁哭了一会,起身问陶母:“他给你们留了多少钱?”
陶母哽咽得说不住话来,听到这样的问题,只觉好笑。
老太太哭得真是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就这一个大儿子临死前才回来看他们一眼。
晚上,陶夭没有回去,守在灵堂,按照这里的风俗是要守孝的。
应该和女婿一起,只不过时千没有过来,她也没打电话去问。
“小时呢,不过来?”陶母嗓子黯哑地问。
“不知道,他忙了吧。”
“忙也应该过来的。”
陶夭眼睛通红,摇了摇头,“算了,他要是过来的话就来,不来就算。”
晚上,时千发来短信,称要去外地三天,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陶夭看了眼,便直接关了手机。
共守了三天的孝,父亲下葬后,第二天一早,时千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在哪?”
陶夭失神地望着父亲的照片,“我爸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钟头后,时千赶了过来,看到陶夭已经憔悴得不行。
他上前抱了抱她,然后跪在灵堂前磕头,又烧纸,完成基本的祭拜后才起身,问道:“你一夜没睡吧?这会先去睡一阵子。”
陶夭看着他,浑身无力,一个没站稳扑在他的怀里。
“夭夭!”
“没……没事……”
她摇头,抽回自己的手。
陶母这时过来,眼睛一样红肿得厉害,对时千的态度不比以往,稍稍冷漠了些,“她三天三夜没睡觉,你带她回去吧。”
陶夭闻言,先行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出来,摇头:“不用,我没事,待会不是还要……”
眼前又是一黑,这下直接昏了过去。
房间里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又舍不得睁开眼睛。
时千的手机响了,他怕吵醒她忙接听,听到那头声音后便直接出去。
“……人现在我已经给你找到了,这次无论如何都滚去治疗,阮静差点被你掐死你知道吗?”
陶夭睁开眼睛,听到开门的声音,又闭上。
时千守在床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似乎就是这个触摸,她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撑起身子坐起来,一边问:“我妈呢?”
“你妈也在休息。”时千说,“你爸……已经入土了,亲戚都走了,叔叔婶婶们也,挺伤心的。”
陶夭听到他这么说,笑,“他们也伤心?”
“嗯,伤心,可能是觉得自己拿的钱少了。”
“我还是头一回见亲人走了,只顾着盘算财产分割的孬种。”
时千挽唇,“你别气了,你爸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得空,拿点钱意思意思罢了,老人那边的补助给得充足,定时汇款,他们也无法打老人的注意。”
陶夭稍稍放下心来,掀起被子下床。
时千跟在她身后,静默了一会,开口道:“我不知道爸走了。”
“是我没告诉你。”
“你应该和我说的,和出差比起,爸的事更重要。”
“这一大家子本来就乱,我不想你掺和进来。”
陶夭下了楼,感觉空的慌,剥了个橘子放入嘴里,只觉苦涩得很。
像是漫不经心地问:“有人和我说,你和阮静一同出入医院。”
“网上的消息吧?”
她笑:“那是不是呢?”
“薄成最近缠上了曲欣,我随手帮帮他而已。”
陶夭点头,也信了。
宁助理这时敲门进来。
他的状态也不好,强颜欢笑罢了,这些天着实忙坏了他。
他给陶夭的是财产继承书和股份转让协议,以及一些产业继承。
“史密斯在华千集团也入了股,约百分之三左右。”宁助理当着时千的面这样说。
陶夭点头,“这些对我来说没什么用,能不能……”
“先生说如果你想转的话,可以等孩子出生,转到孩子名下。”
宁助理以为她想转给自己的丈夫,还算委婉地告诉她。
陶夭却一笑,“我是想问可以卖掉吗,我想把钱捐给红十字。”
宁助理倒是一愣,让她酌情考虑考虑。
三个点的股份可不少。
时千听着也不吃味,早在以前,史密斯就和他说过这些了。
宁助理走后,陶夭看了眼茶几上碎碎的文件,手里捧着杯子没说话。
时千望着她,不知怎么,感觉坐如针毡,“夭夭……”
“我没事。”
“很抱歉,在你最伤心的时候我没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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