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不相信没有理由。
小孩子很单纯,喜欢一个东西,因为漂亮,好玩,总有心仪的地方。
陶夭坐在床边,一直等到飞羽醒来,这时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静谧。
飞羽醒来很安静,饿得没力气。
“还是不吃东西吗?”陶夭看了他一眼,把佣人做好的饭菜在他眼前飘了一圈。
飞羽嗓子微哑,语气坚定,“不吃。”
“好!”
陶夭把盘子放下,撩了撩头发,郑重其事的样子,“你是不是想阮阿姨做你的妈妈?”
飞羽没说话。
“你应该知道,阮阿姨要是成为你的妈妈, 那她得先成为你爸的妻子。前提呢,我和你爸先离婚,然后再让他们结婚,举办婚礼,这样阮阿姨就可以和你住一起。”
飞羽还是没说话,眼神开始飘忽。
他不知道事情这么复杂,仅仅是因为想要接近自己喜欢的人。
陶夭继续说:“你不喜欢我,但你爸爸喜欢我,你喜欢阮阿姨,但你爸爸不喜欢,所以……”
“你怎么知道我爸爸不喜欢?”飞羽忽然打断。
陶夭愣住。
飞羽其实挺为时千着想考虑的,之前她做小月子,飞羽因为想让时千开心点,所以帮忙一起卖萌各种撩。
本以为他会为了爸爸妥协。
那句话却让陶夭一时说不出话来。
飞羽也是无心的,把脸别过去。
陶夭缓了很长时间,才把思绪拉了回来,眸色暗了许多,“我和你说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挺好奇,你为什么突然喜欢阮静。”
“我就是想要她做我的妈妈。”
“没有原因吗?”
“没有。”
“她没我漂亮,没我对你好,你爸也不喜欢她,你奶奶也不会同意的……”
飞羽坚持说:“她就是比你好。”
就是好,但好在哪里,却说不上来。
陶夭不相信母子之间的渊源,更何况他们不是,阮静到底哪方面招飞羽喜欢了?
离开房间,她靠在墙上,静静地回想他们头一回见面的样子。
第一次见,飞羽就对阮静有好感。
难道他们之前也见过?
不得而知。
没有问出任何的结果,飞羽仍然不吃饭,时母担心着急得不行,各种法子都试过了。
最后,把他最喜欢的食物放在房间里,让他一个人好好呆着。
偶尔会发现,食物少了些,显然是被动过了。
时母的解释是,“可能他真的饿得不行才忍不住吃的。”
说完又忍不住唉声叹气,宝贝孙子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问他也不说。
问两个大人,也没有任何的结果。
来澳洲是为了断了飞羽的念想,倒没想过让时母担心。
时千表面上如常,实际还是有些不安,毕竟这是飞羽闹过最厉害的一次。
“阮静是飞羽的生母吗?”
某次,陶夭忍不住开口问。
时千想都没想就否认:“不是。”
陶夭陷入沉思。
说到底这件事还和自己有关,为了能尽快好起来,她开始尝试各种办法。
飞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每天只吃一点点的饭菜,为了保持体力和杰顿在一块玩。
人迅速消瘦下去,时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陶夭学会做他喜欢吃的东西,也开始往深一层琢磨,尽量选择高蛋白粗纤维的食物,保证他的健康。
时母仍然不知飞羽到底什么情况,见儿媳如此细心体贴,不免感慨。
陶夭来澳洲后更忙了,研究饭菜,远程处理手头上最后一个项目,以及寻找飞羽倔强的原因。
翻遍了食谱后,她想托人去买一本,时母听说后,便让人去取钥匙,说道:“顶楼有个大书房,各种各样的书都有。”
陶夭接过钥匙,有点纳闷。
一间书房而已,用得着配钥匙?
便问带路的佣人,“那间书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佣人顺口说道:“那间书房是我们家三小姐的,她爱看书……”
还没说完,自知话多,立刻没了声。
陶夭没有多问,只觉手里的钥匙蓦然变重,想来时母让她进书房,是真把她当自己人。
这里建筑偏古典欧风,宁静不失气派,拧开书房的门,浓重的书香味扑面而来。
并没有一直尘封,看来定期会派人打扫。
带路的佣人走了,面对足有三百平的大书房,陶夭先是熟悉熟悉环境。
书籍多数是小说和漫画,零零落落的课本,还有一些小孩子看的连环画及识字看片之类的。
中间有一个矮脚大圆桌,放了一本田字格和一支笔,看来飞羽学习也在这里。
陶夭翻开一本课本,笔迹潦草,但中间往后部分便没有了。
其他的课本都如此,只有前面部分写了点字,后半部分干净得像新书似的。
“心悦君兮君不知。”
某个笔记本上面写道。
陶夭意识到这便是三妹的笔记本和书籍,她这样翻来翻去很没有礼貌,生怕有人过来指责,她仓促地把东西放下。
一张照片飘落,反压在地板上。
合着书籍一块捡起来,她匆匆扫了眼正面,也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重新夹在书间。
陶夭绕过大书柜,转身去翻食谱。
多数是英文西餐,意大利餐,只找到一本厚厚的中餐食谱,随便翻了翻,还不错,菜品齐全,不像其他食谱都是千篇一律。
再次路过大书柜,她看到一组张爱玲书籍,很旧,忍不住停下脚步,抬手翻了翻。
愣是没想到是首印的一批,黄色的旧纸张,二十世纪文化延承下来的,现在这一类的书早已消殆。
其中一本是首发的《惘然记》,目录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那天我说,哥,我喜欢你。你说,我知道,然后一笑带过。后来我想过,你说的知道到底是哪种知道,是明知我对你并非单纯的感情而选择躲避吗。】
陶夭盯着这行小字看了很久。
把书重新放了回去,她忽然决定,以后不能再来这里了。
有种天生的好奇心牵引着她往深渊走去,然而她深知明白却还乐此不疲控制不住地过去。
陶夭深呼吸了一口气,离开书房,刚到三楼和抬头向她看的时千对上眸光,她微微一笑,举了举手里的书。
“学做菜?”时千揽过她的腰身,顺手接过那本食谱,“你老公那么厉害,不用你学。”
“飞羽这些天都瘦了。”
“我知道,但他不想吃,米其林厨师来了也没用。”他温淡地道,“你可别为那小子学做菜,他可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没有,我自己学着玩。”
时千没吭声,他是知道她这段时间学做菜,研究飞羽的口味。
晚上。
陶夭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心里盛着一堆事,憋得难受,可又不知道怎么排忧解难。
时千探出一直手摸了摸她,嗓音黯哑:“怎么了,睡不好?”
“没有。”
她翻了个身,拿出手机和曲欣聊微信,问了那边的情况。
聊完后又没事可做,辗转反侧很久,眼睛闭着想事情,想到史密斯时心里更是酸涩得不行,忍不住起了身。
她打了一盏电子蜡灯,出了门,脚步不自觉往楼上走去。
直到站在大书房门口,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陶夭不认为自己的好奇心有多重,但脑海中不断闪现白天看到的照片,她没有细看,匆匆的那一眼越能勾起人的求知欲。
她快速地开门,连灯都没来得及开,迅速找到第一排书柜摆放的课本和笔记。
放下灯,两手并用仓促地寻找着。
那张照片再次掉落在地上。
这一次,正面朝上。
陶夭正要蹲下身子捡起来的时候,门口吱呀一声开了,脚步声咚咚地传来。
她的心跳也砰砰地跳着,像是快要蹦出来似的。
寂静的房间,灯啪地被点上,沉暗的夜色刹那间被驱赶。
有了光亮,陶夭低头看到那张照片,顿时,脸色煞白。
脚步声越来越近,回声荡在耳畔越来越清晰。
时千站在两个书柜之间的小走道口,穿着睡衣趿着拖鞋,随意的打扮,浑身却透着与平常不同的气场。
他温淡的目光扫了过去,音色黯哑:“怎么在这里?”
像是质问,也像是关问。
陶夭不露痕迹地用脚踩住地上的照片,微微勾唇笑了下,把头发掳到耳侧,“是妈给了我钥匙。”
他的视线没有从她的小脸上捕捉到什么,转移到她的手上,也没什么东西,还有一本张爱玲的旧书。
这本旧书是他过来的一瞬间,被陶夭攥在手里的。
此时正好可以做了解释。
“很晚了,想看书的话明天再看。”男人眸底的意味深了深,“睡不着的话我陪你说说话。”
“只是突然想起书里的某个情节,有点不明白,所以想过来查查。”
“哪个情节?”
陶夭笑,“通向男人心的渠道是胃,通向女人心的渠道是……yin道,张爱玲说的,我不记得在哪本书里,所以来看看。”
闻言,男人淡笑了下,走过去,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我明白了,你是在暗示我。”
“有吗?”
“不过最近出了点问题,以后再滋润滋润你。”
“……”她恼了,“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好奇是那本书里的话……”
“哪本书?”
“色戒里的。”
还好她记得挺清楚。
时千瞥了眼她手里的书,淡淡道:“这本书里有?”
陶夭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书,但肯定没有,停顿半秒,她很快答:“没有吧,我刚找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来内容。”
“嗯,改天我看看,现在去睡觉吧。”
他拉起她的手,带她往门口走去。
还没到门口,灯就被陶夭关了,顺手把他推出去,合上门。
那张照片,静静地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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