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来过之后,得出了与苏迹一样的结论。
身高为五尺三寸的女性,年龄在十八岁上下,致命伤是脸部的砸击,在死之前有被侵犯过的痕迹,死亡时间在十天左右。
至于徐冬冬,龙井村人士,与在红杏楼唱过小曲这种事,仵作就不知道了。
“就是这样。”
仵作验完尸之后,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待着沈若凰的下一步指示。
沈若凰没有说话,她看着沉默的苏迹。
空气很压抑。
以前出现死人的时候,空气也很压抑,但是却没有像今天这么压抑过。
——总之,陆任乙是这么觉得的。
死人这种事情,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但他们毕竟是捕快,保卫的是整个杭州城的安宁,不光是抢劫行窃,这种杀人的案子,他们也得办。
平常出现死人之后,他们这群捕快会先替死者默哀一会儿,接着就去安抚死者的家人,然后就可以下令办案。
今天这里没有死者的家人,沉默的时间也已经足够,陆任乙不知道这个新来的捕头为什么还不下令办案。
沈若凰是从京城下来的京官儿,到杭州是专门负责恶鬼杀人事件的。
除此之外,并没有与陆任乙他们这些杭州捕快有过什么交集。
陆任乙也不知道这个捕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办案技巧,所以不敢出言多问。
“小姐。”
还是久伴沈若凰身边的阿衡开的口。
她轻轻叫了沈若凰一声,她也觉得这阵沉默的时间太久了。
而且。
“等等。”
沈若凰做了噤声的手势。
而且,小姐始终都在看着“那个人”的背影。
在“那个人”沉默的阶段,小姐看着他背影的眼神中同样充斥着某种悲伤的情愫。
对此,阿衡很不爽。
“小姐!”
阿衡稍微加重了些语气。
沈若凰还未作答,苏迹却站了起来。
“你还好吧?”
沈若凰咬着毫无血色的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的问出了这句话。
苏迹说,他与这具女尸没什么交情,只是一起喝过酒。
但从他方才的举止来看,却是露出了掩不住的伤心表情。
沈若凰有些担心他。
不过问出了这句话之后,沈若凰又有些后悔了。
因为如果苏迹说出“不好”的话,那沈若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以前办案的时候,她可以对死者家属说“节哀顺便”。
这是一般的官话,也是所谓的屁话。
沈若凰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这么对苏迹说的,说过无数次“节哀顺变”的她明白,这样子的言语根本安抚不了一颗受伤的心灵。
苏迹的手掌心感受到了一阵柔软。
他低头,看到了是沈若凰的玉手抓住了自己。
他有些惊讶,抬起头的时候,沈若凰像是有些羞涩,避开了苏迹的目光。
沈若凰张了张嘴,终究开始没说出一句话。
“我没事儿。”苏迹笑着说。
“……你别太伤心。”
沈若凰觉得自己嘴巴很笨,憋了半天都只能说出这样子干涩的话来。
苏迹还是保持着平和地笑容。
“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早就理解了生死离别的真正含义。跟我一起喝过酒的有无数人,若是每个死去我都要伤心一阵的话,那我这辈子就别想快乐了。”
苏迹这么说。
这话是说给沈若凰听的,但她多少从中听出了一些自我安慰的意味。
沈若凰抓着苏迹的手掌愈发的用力。
“没事的,没事的。”
苏迹喃喃自语。
不知是在对沈若凰说话,还是讲给自己听。
最终,苏迹看了那具尸体一眼,亲自将这具发着恶臭气味,并且不少皮肤开始腐烂的尸体抱上了担架。
“埋了吧。”苏迹说。
众人看向沈若凰,毕竟沈若凰才是他们这群人的老大。
而且,有的案子没有破是不能埋葬死者的,有时候尸首也可以成为关键性的证据。
“埋了吧。”沈若凰说。
既然捕头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手下的捕快只要遵守她的号令就可以了。
陆任甲招呼着几个捕快抬起担架,想找个安静的地就让这具女尸入土。
“等等。”
林小路终于挣脱了陆任乙的束缚,小跑到了苏迹的身边。
他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那具女尸的全貌。
腐烂的身躯,跟面目全非的脸庞几乎要让他呕吐出来,但经过一番努力,林小路还是忍住了。
“受不了就别看,要不晚上又要做噩梦。”苏迹笑他。
“不要紧。”
林小路少侠这次倒是格外的倔强,他从怀里掏了一阵,拿出来了五十两银票,把它交给了陆任甲。
“捕快大哥,麻烦你找个一两个道士,给这位姐姐选个风水宝地,再做个法事,超度了吧。”
林小路说着,脑袋转向苏迹,露出了无邪的笑容:“我娘说,死于非命的人会有怨气的,做好法事消除了怨气,就能安心投胎了。”
“多谢。”
苏迹道出了真诚的感谢。
“咱俩谁跟谁。”
林小路说:“你放心,像冬瓜姐姐那样子的好人,肯定不会在地狱受苦的,说不定阎王还赐给她一条富贵命,下辈子就当大小姐啦!”
“说的你跟她很熟一样。”苏迹轻笑。
“唔。”
其实,林小路根本没见过冬瓜姑娘,对于她的印象全都来自于苏迹的只言片语。
“反正就是这样的!”他还是这么说。
苏迹想如同往常一样的去揉林小路的脑袋,但想起自己的手触碰过尸首,有些脏,就把手抬到了半空之后停住了。
林小路踮起脚,主动用头顶蹭了蹭苏迹的手掌。
“没什么可怕的。”他说。
是啊。苏迹心中想,像冬瓜这样的好女子,来生肯定是个富贵命,过的肯定要比这辈子舒适许多。
恍然间,苏迹又见到了那一张明媚的笑脸,她唱起那首苏迹熟悉的采茶调。
歌声却越来越远了,远到苏迹听不见。
走出破庙,一道闪电正好劈了下来。
接着响起了春雷,雨也倾盆而下。
一个抬着担架的捕快抱怨了一句:“江南春天的天气真有够人受的。”
苏迹望着天上黑压压的乌云,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滑了下去。
是啊,杭州最善歌的姑娘死了,老天是该为她下一场大雨。
然后,他们身后的那座破庙,轰然倒塌。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暗自庆幸:原来这庙这么不牢固,幸亏自己离开的早,要是再晚一会儿,非要被活埋了不可。
他们都以为是这场大雨压垮破庙。
却忘记了,苏迹给予柱子的那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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