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Ⅲ

4

经过一下午的搜索，基本上都没有找到什么对现在的我们来说特别有用的东西。

烂旧的麻绳，生锈的铁条与几个生锈铁桶与发霉破烂不堪的布料。

虽然如此，但相对来说对我们也稍微有了一些物资上的补充。

不过在搜索进度达到傍晚6点的时候，我和沈曜、泽勇组成的搜索小组耳闻2号客车的司机似乎清醒了过来，与两人说好之后我立马赶了回来。

当我回到大厅的时候，向志权、宇虹文、殷成等人此时正围着刚醒来的司机且似乎还在询问着他某些问题。

我惊讶的望着先前赶来的几人在走道口出停了几秒，随即也往那边小跑了过去。

「我啊……我……这个……我当时……也就不太反应得过来……」

我跑过去时，正好听见了司机这么说了一句。司机靠在墙上，大概是还没有恢复体能，他的语气也比较乏力。

而同一时刻，宇虹文左边的殷成察觉到我的存在之后给我腾出了一个能够站得下的位置，我随即对殷成说了声「谢谢」，他回了「没事」之后便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正在对话的两人身上。

这之后，我还对宇虹文问了一句「怎么样？」，他回答「正在询问司机当时事故的原因」。

我点点头，接着也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向志权和司机，一问一答的两人身上。

「那……您能不能努力回想一下，当时客车爆胎的时候，在当时行驶的路段是否有什么异常呢？」

「你说异常……的话……呃……嗯……」

对于向志权的提问，司机陷入了沉思。

大概半分钟之后，司机才忽然一惊说道。

「哦……！对了，要说异常的话，也就只有那个我觉得非常不解！」

司机因为语气有些激动，说完立即捂着胸口咳了起来。司机咳嗽的同时，旁边的妫雪，由下往上在拍打着他的后背。

向志权则是对他说了一句「您别激动，慢慢说」。

咳了大概有5、6秒左右的样子，司机停了下来并喘息着。或许是妫雪的紧急措施产生了一定的作用吧。

在司机喘息短短的时间里，围在司机周围的所有人都绷紧了精神。

生怕漏掉一点细节一般不敢出声，空气也在这时候变得异常宁静，甚至都能听得见身旁的人的呼吸声。

过了几秒，在司机平缓了气息。而这时，所有人一直想知道的原因之一马上就要揭晓，因而把精神绷紧到了极致。

又过了几秒之后，司机终于缓缓开口说道。

「……那条路段算是比较险峻。我当时……踩油门都不敢使大点力……但就在爆胎前几秒我发现啊……就是那个……左边的山头上有镜子一样的反光……」

「反光？」

向志权惊声带着疑问道。

「是的，那白光闪了两下，我就觉得挺奇怪，好奇的看了一眼就没再看，没想到出神的下一秒，车胎就爆了。 我……也就因为那样没反应过来……才……」

说罢，司机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

「这个……，唉……其实……说起来，造起事故的原因可以说全都是因为我，我的一时出神才导致的。所以……你们要打要骂……我也都会承受，追究法律责任……我也认了。」

司机说完，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不过此时脸色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震惊之色。

一码归一码事，先撇开司机看到的异常反光不谈。

单就从他身为司机却分神这个问题上就完全能够投诉他的失职，更别说因为分神导致了车祸，并且因此死了许多人。

如果事后我们所有人都向警方控告事故原因是因为他的分神，他恐怕会受到法律责任的追究吧。

不过，他敢于说出实情也算是还有良心发现。

再者就是他或许打算利用别人对他年龄上的怜悯才会这般卖弄情面。

虽然我并不会因为他是中年人就慈悲的原谅他，只是在于他开车出神这一方面上我很反感，仅此而已。

回到那个『异常的反光』的问题上。

我开始回想起车祸前几分钟的情景。

记得当时已经是傍晚6点多，太阳也已经快要落山，所以完全可以排除掉是因为阳光反光的原因。

那会是车头的挡风玻璃的反光吗？

不，不对。挡风玻璃始终都存在于司机的视野之中，即便是有反光也不足以为奇。

引起司机注意的反光，或许要比挡风玻璃那样的反光更为强烈。

不过，现在仅仅只凭一个『异常反光』就断定了那是车祸原因也太过于草率。只有回到事发路段进行调查才能发现相关新的线索。

如今只能止步于此了吗……

对于事故的原因，我内心这样分析着司机说的话。

「别以为你这样在这里装可怜我们就会原谅你！你以为你的一时分神害死了多少人？？？」

忽然间，一句话打破了现场的寂静。我向着声源望去发现是顾永良激动的这样说道。

我已经知道他为何如此生气的原因。

那是因为他喜欢一个班里名叫赵熙的女生，而那个女生正是遇难人员中的一员。

之前顾永良还私下找向志权谈话，而向志权则备受了他的责备。不过之后顾永良冷静下来思考了许多之后又找到向志权道歉了一番。

然而如今，得知可以说是事故的罪魁祸首之后，顾永良似乎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向司机宣泄了出来。

不难理解顾永良这样的反应。

司机听后愧疚的低下头，无奈的愁肠只能缓缓挤出一句「对不起」。

顾永良看到司机的反应更加气愤了，瞪大了双眼，内心隐忍着的情绪似乎达到了极点。

震怒的情绪使顾永良近乎失去了理智，动起身子一边口中还因为愤怒颤声说着「你这家伙！！」向前就要对司机动用暴力。

司机看到这样的情况也没有躲开，像是在等待接受着顾永良的惩罚一般。

而看到这样的状况，离他最近的向志权和殷成连忙上前制止了顾永良，而想要帮忙的姚香老师等人则止步于两人的后边。

「永良同学冷静一点！！」、「不要冲动啊永良……！！」两人先后一人一句说道。

「你们不要拦我！！！」

顾永良说着就要挣脱挡住他的向志权和泽勇。

望着这样情况发生，我或多或少能够理解顾永良此时的心情。

毕竟心爱的人就那样突然且不明不白的死去谁都接受不了吧。更别说得知了引起事件的罪魁祸首之后。

如果换做是我，也一定会忍不住暗骂几句吧。

想到这里，我忽然回想起自己对安玉大吼时的情景，不禁又心生起对安玉的愧疚。

顾永良仍在两人的拦截下一边大声喧哗一边奋力的挣扎着。

而在这时，一直都很平静的殷成忽然爆发，大吼了一句「你给我冷静点！！！」，同时传来拳头与肉体碰撞发出沉闷的『砰』声。

——顾永良被殷成一记直拳硬生生的打在了脸上，强大的力道使顾永良不受自如的歪过头。

因为脸上的疼痛，顾永良伸手摸了摸被打到的地方，接着狠狠的瞪了殷成看了一会之后咬牙扒开人群走去。

本以为也比较少说话的殷成是个内向的人，没想到爆发的时候竟然也有一副大男子汉的样子。前后简直判若两人啊……

我心里这样评价着殷成。

「喂，就算再怎样也别……」

没等向志权说完，殷成打断说道。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殷成望着离去的顾永良淡淡的这样说道。

说的没错，虽然做法比较极端，但是那样的顾永良用精神上的方式去唤醒他已经没用处。

只有使用这样物理上的方式才能让极度愤怒的顾永良恢复理智。

虽然顾永良痛恨间接害死赵熙的司机，但却把赵熙的死通过愤怒的方式宣泄在了司机的身上。

如果之后他意识到了这一点，或许会非常后悔亦或是讨厌此时的自己吧。

我心里这样说着。

向志权听后没再说什么。

现场的人都很安静，就这样沉寂了大概十几秒的样子。向志权似乎疏通了思绪，缓缓开口对司机说道。

「现在，暂且先不说您在责任上的问题 。我们如今的处境，我觉得有必要和您说一下。」

或许是出于对长辈的尊敬，向志权仍还对间接害死同班同学的司机加以敬语。

「……什么事……？」

向志权顿了几秒说道。

「我们现在位于一座废弃的山庄内，由于回去的路程过于长远，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来看无法步行回去。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暂时在这里养精蓄锐，等待救援。」

司机听后点点头，随后仰头无奈般的叹了口气说道。

「自作孽，不可活啊……终究……还是要还的。」

没等向志权说出来，司机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着什么……总之，我会尽所能的确保你们现在的安全，也会尽最大的力量帮忙。最后，我也会接受法律上追究下来的责任。」

司机缓缓的说着，颇有一种惆怅而又洒脱的感觉。

这也是在为博取同情而表现出来的吗？但透过他的眼神却又感觉他真的是想赎罪一样。——我心里抱有着怀疑。

周围的人听后都没出声，也许各自心里都在对司机的话进行着复杂的思考吧。

我没出声，我偷偷的环视了视野中的人。他们的神情都很一致——疑惑而又有些迷茫。

就那样过去了大约1分钟左右，司机再次缓缓开口说道。

「该说的，我也说了。能说的，我也都说了。所以，现在你们也别围着了。对了，我的名字叫宋秉（bǐng）。如果不讨厌的话叫我秉叔就行。」

宋…秉……

我心里默念了一遍司机的名字。

司机这般提醒说着，随后所有人都单独或成双的离去。

不过除了一直在照看司机的妫雪之外，向志权和宇虹文仍还停留在原地。而打算走开的安玉也注意到了还留在原地的我之后也停留了下来。

「帅小伙，你还有什么事吗？」

司机一脸似笑非笑的抬着头对着向志权这样说道。而后，向志权没有立马回答他，就那样静静的盯着司机看了片刻才说道。

「希望……这都是您发自内心说出来的话吧……」

像是猜到了向志权想要说的话，司机又像是自嘲的笑了笑说道。

「不管你们信不信，总之现在我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今后我也会尽最大的力帮助你们。」

这时，向志权听后才总算点点头，随即对司机说了一句「您继续修养，不打扰了」之后，宇弘文也随之一同离去。

「怎么？小伙子，你也有什么问题吗？」

看到不为所动的我，司机把视线转向我这样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还挺会博人怜悯哦……」

尾部的「哦」，我用着讥讽怪气的语气拖长了声音。

而司机听后再次自嘲的笑了笑，但在我看来这就像是在嘲笑着我很愚昧一般。

「随你怎么认为吧，反正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望着无奈般摇头的司机，我心里不由得给他贴上了傲慢的标签。

而在我皱了皱眉之后也转身离去。

「段君，我……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追上来的安玉在我身旁看着我的侧脸一边说道。之后我俩就一边向山庄外走去一边谈话。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觉得他或许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故意那样表现出来的。」

我毫不隐瞒的对安玉说了出来。

安玉听后稍微沉思了片刻说道。

「也、也许的确像是你说的那样没错……但是……不觉得那样的眼神与神情很难让人觉得那是故意装出来的……」

安玉说的没错，虽然我的确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

既然安玉这么认为，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这么想着。

「说的也是，就希望是向志权所说的那样吧。『发自内心』的那些话。」

「嗯……」

安玉悠悠的点了点头。稍稍嘟着嘴巴，似乎对于我的回答抱有些许不满的样子。

不过也没有抱怨出来，我也没再问原因。

但我知道安玉一定是有什么事想要和我说。

「你……有事要对我说的吧……？」

面对我忽然的一问，安玉眼神四处乱瞟，随即有些支吾的说道。

「啊……呃……没有啊……」

这慌乱的样子还真是毫无说服力呢……

「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哦……就算继续装蒜也没用……」

刚刚在山庄里我就已经发现到了安玉的举状，所以才会带着她走出山庄，走到这里。

安玉眼神中略显惊讶，似乎被拆穿了心思之后也就不再继续装下去，片刻之后缓缓开口说道。

「关于……香怜同学的事。实际上……并不是向志权所说的那样吧？」

安玉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像是在质问我一样，眼神中布满了怀疑。

虽然我之前多少也知道安玉或许不会相信向志权的幌子，然而实际听她亲口说出还是觉得比较有些意外。

我没有因此而退缩，就那样和安玉对视并正色说道。

「为什么会那样认为呢……？」

「虽然……向志权的推理和猜测的确很有理论可言。但是……我觉得当时向志权应该是在敷衍『他们』而已……」

我心里不禁觉得安玉的思维敏锐程度之强大。

顿了顿之后，我说道。

「如今……只有向志权说的那样才能解释得通，不然香怜同学的确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除非……」

「除非……？」

「除非是山庄里还有其他人存在——也就是那个未知存在的人做的，也或许不止一人。」

虽然我说了实话，但是也有敷衍安玉的成分在里面 。

安玉听后，视线望向树林里。从侧颜中，我都能看得出来她那有些暗淡的眼神。

「我……宁愿相信是我们之外的其他人做的……」

我理解安玉的心情。

毕竟相处已久的同学会做出那种事——不难理解安玉会接受不了。

「所以……告诉我，段君。香怜同学现在到底怎么了……？」

安玉看着我，眼神中布满了担忧。面对这样的安玉我根本没法移开视线。

如今安玉已然察觉到了向志权说出的言论中的异常，现在已经没有继续装蒜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想了想之后，我咬咬牙说道。

「香怜……香怜同学她……有很大的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或许安玉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在听到我说完之后惊愕的说不出话。

片刻后，安玉缓缓开口。

「也……就是说……果然是被我们之外的人劫持或是绑架了对吗……？」

谈虎色变，安玉一边说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如今也只有那种可能了……」

另外两种可能我说不出口，害怕安玉受到心灵上的打击，就那样认同了安玉的疑问。

「但是……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关于香怜已经遇难或是受到生命上的威胁的线索是吗……？」

「没错。」

说到这里，刚刚因为焦虑而一直皱着的眉头的安玉现在放松了许多。

「那就还有希望，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情报之时，不能够放弃！」

望着重新燃起希望的安玉，我嘴角也挂起了一丝微笑。

嗯，这才是那个安玉啊。——我心里这样感叹着。

「没错。不过我希望安玉你……」

没等我说完，安玉打断说道。

「嗯。我已经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了。和你说了这么多，我多少也理解了向志权的意图。——不想让所有人陷入恐慌，对吧？」

果真不愧是和向志权不相上下的年级第二的安玉，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就是如此。」

「嗯。我会保密的——这一点我保证且发誓！」

生怕我不相信，安玉一脸正色的看着我随后立下了誓言。

对此，我不禁有些想笑。

「安玉你的话，我当然会信啦。」

说是想笑，然而我嘴角却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戏谑般的笑，说完后很快又憋了回去。

「什、什么嘛……」

安玉脸色泛红，害羞的避开了我的视线。

虽然我很想继续与安玉暧昧下去，但如今现在这样的处境阻碍了我那样的打算。

「好了，既然话都说通了，我们该回去了。」

「嗯……」

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这是在一个浪漫而又无人的樱花公园里，像这样与安玉暧昧的对话着。

我脑海里想象出了那样的画面。心里不由得坚定了一定要保护安玉的安危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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