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临

已经是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了。

韩澄宇吧早饭端过来的时候，发现周心琪和路子凡都在打电话。

池小夜接到的是江珏和池小夜的电话——她被告知洛痕的确来了ND。但是听到池小夜略带着哭音地叙述完整件事情的经过，池小夜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无论得到了怎么样的信息，周心琪都明白自己的计划给池小夜她们带来了伤害。洛痕的确不会对池小夜动手，但是这绝对不代表着洛痕会不对池小夜带来任何伤害。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她现在已经不能确定洛痕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她试图去分析洛痕的心理，却发现洛痕的心理却莫名其妙地好分析。

好分析到她根本就不敢相信。

既然去就中了计那就不去。

既然必须去那就去。

然后既然老老实实拿走东西就会被人看到那就不老老实实拿走。

简单易行。非常浅薄的理论——洛痕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周心琪盯着手机，感觉这就是洛痕对她无声的嘲笑。

周心琪对洛痕抱有了期望。

但是洛痕不会响应任何人的期望。

所以这是周心琪的错。周心琪必须接受这个过错。

周心琪站了起来，她走到路子凡的面前，看着接完电话眉头紧锁的路子凡，低声说道：“对不起。”

路子凡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姑娘：“怎么了？”

“小夜姐和江珏受伤了···因为我。”周心琪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是她还是倔强地说了下去：“我把我们在这里的消息告诉了洛痕，想引出洛痕的暗手······”

“你怎么敢？！”路子凡下了一跳：“假如说洛痕的确是整个案件的凶手怎么办？”

“这个我考虑到了。”周心琪摇摇头：“洛痕即便有多重人格，两个人格之间的记忆也不会共享。不然为什么会出现栽赃洛痕这个现象呢？”

“但是···周心琪。”路子凡直视着周心琪：“你对洛痕抱有期待了吧。”

周心琪无言以对。

“千万不要对洛痕抱有任何期待。”路子凡转过身去，他的声音此时异常冷漠：“洛痕不会响应任何期待。”

路子凡低下头来，低声说道：“他不配。”

“但是我并不怪你。”路子凡忽然展颜一笑：“无论如何你都是在帮我——而且你也真真正正得出了结论。洛痕的确有东西落在了ND。而且我想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有什么东西是洛痕没有带走的？

洛痕屋里的东西——洛痕平时只去过两个地方，自己的房间和前台。而且他房间的复杂度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有什么东西是因为周心琪自己没有注意到的？

路子凡已经知道了。洛痕床下的东西——有着让**血沸腾的书皮的东西。但是想到这一点，路子凡却感到不寒而栗。

他并不知道洛痕是什么时候计划好的——但是最迟也是最合理的时候应该是他看到周心琪的时候。

如果洛痕需要带走的书是那一本的话，那么那本书里面有什么东西就耐人寻味了。他沉吟片刻，那些书毫无疑问就是一本真正的书而已。那里面，一本书里面能有什么？

但是现在并不是继续想下去的时候，一切必须要等到路子凡回到ND再做调查。他站起身来：“这个等到回到ND再说。我刚才接到了肖帆的电话。肖帆说他收到了犯罪预告。”

周心琪与韩澄宇耸然一惊：“什么？”

“具体情况等会再说。”路子凡穿上外套：“你们先吃，我去教堂看一看。”

“我也去。”周心琪说道。她起身追着路子凡跑了出去——只留下韩澄宇盯着三人份早餐一脸懵逼。

于是小韩以手扶额坐长叹。

他们来了。

诚如神谕。

他早知道他们要来。主一次一次强调着他们的来临，也一遍又一遍提示着他应该早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什么要处理的——如果说有的话，或许是担心没有他的这个村庄里虔诚的信徒能不能得到主的指引呢？

他是被选中的人，是万里挑一的被主选中的人。主言他死后可得见主颜，主言他在世之时也得听主言，甚至在梦里，他也能够听到主的教诲。主派使者引领他至九重天之上，得以目睹那全知全能三位一体之神迹。

所以在看到他们来的时候，尽管内心有些惊骇，但是他还是尽可能的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个结果。他冷静的要求了一点时间，向着自己的住所处走去。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下自己身上有些破旧的长袍，走进卫生间，虔诚洗净自己的身子，打开柜子，换了一身新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抚平长袍上的每一个皱褶，他从房间的玛利亚像下面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白色的粉末。他笑了笑，从床下拿了酒，融了，拿了注射器，对着自己的身体扎了下去。

视线很快绚丽起来。他看到整个房间都明亮起来，天空中绚丽的光洒了下来，四周响起了号角的声音，那声音虽是号角，但是仔细听来却像众生的祈祷，又像是神的低语，圣洁而悦耳。

他仰头看天，看到云端有宝座降临，那宝座上镶碧玉与红宝石，有有虹现出，环绕宝座。随即二十四座位在哪宝座周围出现，其上坐着二十四位长老，身穿白衣头戴黄金冠冕。

只听一声巨响，云端那宝座上有闪电，雷鸣发出，又有七盏明灯亮于座前——他明白，那是主的七灵。

紧接着，无数天使在云端浮现，他们聚于宝座周围，唱着圣歌，颂主之名。

他虔诚地跪了下去，将头深深埋在地上，念到：“我们的主，我们的神，您得荣耀尊享，因您创造了万物，万物亦因您的旨意创造而拥有的。”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

他听见心头那圣灵开口了。那声音动听胜过世上一切音乐，那声音庄严胜过世上万事万物：“去吧。”

他再次拜服，然后站起身来，整理好修身长袍，带着宁静祥和的笑，向外面走去。

出门就看到了他们走了过来。但是他已经不再恐惧，万能的存在在指引他，圣灵依附在他的心头，天使环绕他唱着庄严的圣歌。他看向他们，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污渍以及欲望——撒旦环绕在周围，唯有一丝圣灵器具心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指引他们的路，但是自己的时间依然不多，天国的大门已然打开，天上的父正在传召自己。他咬破了嘴里的药丸，颂着主名，嘲讽地看着他们身边环绕的恶魔，并且怜悯地看着那三个迷途的羔羊，颂起了启示录里的诗句。

“Behold he cometh with clouds; and every eye shall see him and they also which pierced him: and all kindreds of the earth shall wail because of him. Even so Amen.”

“I am Alpha and Omega the beginning and the ending saith the Lord which is and which was and which is to come the Almighty.”

“子凡！醒醒！”耳边传来了周心琪的声音。

路子凡吃力地站了起来。他的头还有些疼，四处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王浩的房间内，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他的房间到了外面——那是昨天发现尸体的地方。他有些困惑，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他站起身来，对周心琪道：“没事，我刚才只是稍稍用了些手段而已。”

周心琪有些诧然。她刚才不过是去了趟礼拜堂，回来之后便看到路子凡已经换上了修身长袍，面上带着祥和的微笑从房间里走出来，口中颂着启示录里的诗句——就跟昨天神父所做一模一样。

这让姑娘有些毛骨悚然。她急忙跑过去，奈何路子凡已经沉入其中几乎听不到她说话——心急之下，她喊了村民来，把路子凡按住，但是遭到了路子凡的激烈反抗——最后还是来了一块砖，才强强制住。

姑娘看着路子凡，眼睛里还有些将信将疑——她甚至想把路子凡送到医院里诊治一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情。路子凡笑了笑：“我没事的，其实是我模拟了一下神父的心境。”

“？？？？”周心琪还是一脸问号。

“简单来说就是强烈的心理暗示。”路子凡笑道：“根据现有的所有线索把自己带到神父的心境之中，在那一瞬间自己就是神父神父就是自己，借此还原当时的场景的一种手段。”

“但是听起来好像跳大神···”周心琪低语道，然后说道：“你平时也会像现在这样沉入其中吗？”

“那倒不至于这么深···”路子凡挠了挠头：“这次沉得比较深，暗示有些过于强烈了。”他闭上了嘴巴，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周心琪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很清楚这是路子凡的秘密，自己不应该在这里深究下去。于是她不再细问，把话题转回到案情上面：“所以你知道了什么？”

路子凡沉吟了一会儿。他仔细回忆着刚才自己的心理感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对着周心琪招了招手，向房间里面走去。

“他昨天念诵的是启示录里的诗句吧。”一边走，路子凡一边问道。

“对。”周心琪说道：“是启示录的预言部分。”

“原来如此。”路子凡走进房间：“他一直在等我们来。”

周心琪耸然一惊：“他已经知道了我们要来？”

“没错。准确来说，对他来说我们的来临已经意味着终结。他将在那一刻去往天堂···”说到这里，路子凡顿了顿：“说实话这一点对我来说几乎是无法理解的，但是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这可不是简单的心理暗示就能完成的了吧。”周心琪说道。

“不错。现实和虚拟的分界点我一直认为是信息量的大小。”路子凡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笔记本：“梦境也好环境也好，醒后能够意识到的根本原因无非在于信息量严重的缺损而已。紧紧是暗示以及刚才那样的药物我觉得根本无法让他坦然赴死。换句话来说，在他面前，极有可能真的出现过神迹。”

说着，路子凡打开了笔记本——这是王浩的日记，上面记载着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这个暗示绝对不是他紧紧靠着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暗示就能实现的，绝对有外人的干涉。”他稍稍分出些心来，说道：“这里还有别的日记，你也可以找找，像得见神迹这种重大事情，他一个人圣职者一定会记在日记上的。”

周心琪嗯了一声。但是她并没有马上按照路子凡的线索去看日记。她走到书架旁边，从上往下看着书——很快姑娘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书架上缺少了一本书。

诚然，在这书架上发现一本缺失的书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只有一本书，唯独那本书，绝对不应该不在这件屋子里。

圣经。身为一位圣职人员，他的房间里居然没有圣经——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吗？

周心琪视线在屋内扫视着——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曾在这间屋子里面寻找到圣经。桌子上的玛利亚像，茶几上的十字架，以及衣柜里的长袍无一不在彰显着室主人对于全知全能的存在的虔诚。况且昨日王浩死后他们进屋查看的时候，王浩屋里是有圣经的。那么这本圣经现在到底去了哪里呢？

周心琪走出了屋门，这种小教堂一般都是神父的房间和礼拜堂连在一起的。她往外稍稍走了几步，前面是一小块田地——这是王浩平日里开垦出来的，里面的韭菜倒是长势喜人。周心琪凑近了仔细看去，本来平整的地面上，一排脚印清晰可见。

周心琪皱紧了眉头。这里面的脚印根本就是成年人的，如果不是这块田地昨天浇过水恐怕周心琪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她转过头来，看到脚印刚出田地就已经消失了，准确来说农田里面的也很浅，再往前一点的地方周心琪发现了被掩埋的塑料袋。很显然昨天有人套着这塑料袋进了屋子。那么那人进屋到底做了什么？周心琪转眼就想到了丢失的圣经上面。

圣经上面到底有什么？

周心琪一时想不出头绪。她的线索到这里也暂时可以告一段落。她正准备进屋去跟路子凡说刚才自己的发现，忽然听到了一阵喧闹。她扭头看去，却见两个十一二岁左右的男孩正在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已经伤害累累。但是他只是紧紧抿着嘴，倔强地不肯罢手。而周围的孩子站在一边喊着诸如“打！”“打那个恶魔！”“恶魔好弱！”之类的台词！

周心琪看了一阵终究还是看不下去，她走上前摆出一副超凶的架势：“你们在干什么？！！不准打人！！！！”

孩子们见她过来一哄而散。一边跑一边喊“恶魔你别想干坏事！”“恶魔会控制别人！！！”原地瞬间只剩下那个被打的男孩一人。

周心琪蹲下身：“你没事吧。”

然而那男孩吃力的抬起头，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恨以及愤怒但是却并没有发作出来，只是一声不吭转身走了。

周心琪一脸莫名其妙。自己有这么吓人？她又不好意思吓人，忽然听到背后一声轻笑，转头看去看到路子凡站在自己手里拿着手机。

路子凡此时心情还算不错——他刚刚在日记里面找到了王浩所谓的神迹。出门就看到周心琪超凶的表情——果断拍了下来——用洛痕的话来说就是多好的表情包？

但是那声轻笑却不是路子凡发出来的。准确来说路子凡现在根本没时间轻笑。他只侧头头去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人。

那人身形瘦峭带着帽子，长着一张娃娃脸，一脸微笑——这人眼睛本来就小一咧嘴更是只剩下了一条缝。他身上除了外套是完好的，里面的衣服确实破破烂烂的，略长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有搭理乱糟糟地垂了下来遮住了眼睛。

正是洛痕。

刚才那声笑就是他发出来的。

路子凡冷下脸来：“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们在查三年前的案子？”洛痕依旧微笑：“那种案子有什么好查的？直接来问我不就行了？”

路子凡冷笑一声：“事到如今我们怎么相信你？”

“好问题！”洛痕像模像样地鼓了鼓掌：“唔···鼓掌应该能表达出我对你们的不吝赞美吧······”他摆出了一幅困惑的样子，然忽然好想想到了什么，一拍手眉飞色舞：“这样行不行？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对的！”

就像是骗三岁小孩一样的措辞。

就像是骗三岁小孩一样的举止。

但是路子凡沉默了一会。他缓缓说道：“好，我再信你一次。”

周心琪霍地抬起头看着路子凡。他说话的时候非常缓慢，看得出他此时内心也在剧烈挣扎中。

然而洛痕却不买账了。他低笑两声：“骗你的。”

他打了个呵欠，嘟囔道：“打不过就叫人真TM没种。”

他伸出手，路子凡注意到他手上有一本书。他把书扔在地上，侧身闪过冲过来的路子凡，抓住他的手一扭，右手按住他的头向前一甩脚下一绊，把路子凡整个人都按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他一屁股坐在路子凡背上声情并茂地说道：“子凡，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

路子凡此时头被他埋在土地里呜呜说不出话来。周心琪这才反应过来。她冲了上去准备帮路子凡就见洛痕拎着路子凡站了起来把路子凡往自己这边一推，两个人一下来了个亲密接触全都倒在了地上。

两个迅速地站起来开始追洛痕，然而正追着，却见洛痕突然转身一手沙子一扬洒了两位俊男靓女一脸——等两人还不容易睁开眼睛的时候，洛痕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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