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

路子凡一行人出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众人一宿没睡，此时很多人脸上都挂着些许倦意。

然而路子凡脸上虽然也有这种倦意，但是他的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高涨。他从探访室出来的一瞬间，众人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变化。老局长站了起来拍了拍手，说道：“周心琪，韩澄宇，洛离以及池小夜，你们先去睡吧，至于路子凡···恐怕他现在也睡不着吧。”

路子凡笑着挠了挠脑袋。他扫视了一眼四周，道：“那小夜姐你们先回去，不然江珏那边不好解决。我和邹叔叔还有些事情要讨论。”

显然，在处理掉心结之后，路子凡的判断能力也变强了很多。仅仅从洛离一行人根本没有带江珏这件事情上，路子凡就查到了端倪。

洛离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因为路子凡的判断力而感到惊讶：“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路子凡笑了笑：“我送一下你们。”

几人出了监狱，池小夜几人依次上车。洛离站在车边，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头，轻声说道：“子凡，恐怕我们···很快就要走了。”

“要走？”路子凡耸然一惊，他很快明白了洛离话语里的含义：“你们要去哪里？”

“去帝都。”洛离说道：“我们两个之间已经耽搁了三年，差不多也该给自己考虑考虑了。”说道这里，洛离声音稍微有些低，脸颊上也稍稍染上了红晕：“这也是我家里老人的意思。”

路子凡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俊俏的脸上瞬间染上了红晕：“那我就只有祝贺洛离大哥了。”他双手抱拳：“什么时候走？”

“这桩案子结束之后。”洛离说道：“我还想和洛痕见上一面。”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拍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路子凡：“我差点忘了，洛痕说见到你就把这东西交给你。”

见路子凡收下信封，他笑了笑：“那我就先回去啦。”

“嗯。”路子凡抬起头，把视线从信封上拿开，笑着告别：“稍后见。”。

车子绝尘而去，路子凡转过身，走进监狱，邹老局长已经等候多时，出乎预料的是，他的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肖帆。

肖帆这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正站在老局长旁边笑眯眯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路子凡走上前去，问道：“肖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肖帆老实说比路子凡打了不少，只是这厮的年龄仅仅看相貌还真看不出来。而且这货在警局里也向来是个老好人，几乎没多少人会用敬称喊他，大部分也都是直呼其名而已。

所以肖帆也不觉得唐突，他笑道：“刚到，你在外面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进来的。”

路子凡看了桌上冷透了的咖啡一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把视线转向邹局长：“邹叔叔，这次要有大行动了？”

老局长笑了笑：“没错，这次把你留下就是为了这个。我已经向上级报告了这个事态，上级也非常重视。所以人手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调动，接下来就是挖出这个组织的巢穴，将其一网打尽了。”

“巢穴大概就在城外的平原上。”路子凡说道：“他们建造了一个地下城市···中心在山上。”

这些事路子凡根据自己出来的局里推断的，只是这时，肖帆突然发声了：“老实说，我并不建议这时候下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邹局，我有九成把握，路子凡所在的虽然是核心，然而却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重要。”

他转视线到路子凡身上：“子凡，试想一下，你所在的地方，只是人口聚集地而已。会有人把命脉放在众目睽睽之下吗？也许宝藏的确在那里，但是组织真正的命脉绝对不在那里。”

“什么是这个组织的命脉？”肖帆说道：“当然是致幻剂那些精神成瘾**物。有了那些药物，那么无论如何，他们都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老局长挥了挥手：“继续往下说。”

肖帆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袋**状的物品：“这是他们的药物，我稍稍试验了一下，发现很多药物都是用来制药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市距离边境有段距离，也从未出现过什么毒品大案。那么这类毒品的原料应该就是一些药品了。我查了一下，把目标锁定到了这家制药公司。但是原料既然常见，也就意味着另一个问题。”他睁大眼睛，注视着老局长“如果我们不能现场抓住他们制造着药物的场面，那么几乎就很难定罪。”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到局长的面前：“这就是我查出来的那家制药公司。”

路子凡看过去，俨然发现那家公司正是前段时间，洛痕杀人的那家公司。他顿了顿，犹豫半晌，还是说道：“能详细说说嘛？万一···人并不是洛痕杀的呢？”

肖帆斜眼看了一眼路子凡，又很快转过来，他把头转向老局长，语气异常坚定地说道：“人就是洛痕杀的，也只能是洛痕杀的。”

老局长盯着肖帆看得眼神让路子凡有些发怵。老人直勾勾盯着肖帆，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确定？”

“我确定。” 肖帆平日里并不是那么强硬的人，但是这次，他却是根本没有退缩，直接盯了回去。

老局长移开了目光。他轻声道：“你有把握就好。”

“能详细说说理由吗？”路子凡说道。

“那个录像没有作伪。”肖帆说道：“而且，时间对的也非常准，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也就是有可以反驳的地方咯？”路子凡敏锐地抓住了肖帆话语里的漏洞。

肖帆转过头，盯着路子凡：“有意义吗？”

“有。”路子凡一字一顿：“案件必须要查明白。”

“查明白？”肖帆冷笑一声：“路子凡，你还不明白原因？你是想牵扯多少无辜的人才算罢手？”

路子凡猛地瞪大了双眼：“什么意思？”

肖帆冷笑一声：“你去查，只要你后来不会后悔。”

“不用查了。”老局长突然发话了。

肖帆和路子凡转头看向老局长。

“这案子就这么结案。”老局长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很多岁：“不能再牵扯更多的人了······”

“为什么？”路子凡道：“为什么你们要这样？”

肖帆笑了笑，他眯了眯眼睛：“路子凡，你似乎忘记了一点。你现在在这里是因为你在顶着我的名义来做这件事情。按正常道理来说，你应该是要避嫌的。”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彻底寒了下来：“现在，请你去避嫌。”

“你！”路子凡向前一步：“肖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肖帆已经不再看他，转头看向老局长：“你没意见吧。”

老局长还没回答，肖帆口袋里的手机反倒先响了起来。

肖帆定了定，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喂？”

“咳咳···听得到吗？”耳机那边传出了机械试音的声音。

肖帆不说话，按下了免提键。

他半仰着头，背对着他的摄像头在他脸上洒下一片阴影。

“肖帆，说真的，我不是很同意你让路子凡撤出去的想法诶。”

听到话筒里声音的瞬间，路子凡大惊：“洛痕？”

“啧啧啧···”听筒里的声音很是欠揍：“洛痕？怎么可能？我是NO.13啊······”

路子凡正要说话，却被肖帆打断了。肖帆伸了个懒腰，在地上坐了下来，把手机放在地上，打了个呵欠：“emmmm，NO.13？别呀，我想和洛痕聊两句行不？”

“可以啊。”NO.13很爽快地同意了请求，他声音一变：“肖帆，好久不见。”

肖帆垂下了头：“洛痕，好久不见啊。上次我见你的时候···”他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也不管对面到底能不能看见：“你还是个小屁孩呢。”

“我若是小屁孩，你岂不是更小？”对面的洛痕话语清晰有力。

肖帆却没有深究。他只是抱着腿晃了起来，一边晃一边道：“再怎么小也比你大。不过洛痕，你是真的挺菜的。居然会被自己的另一个人格限制，可笑。”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洛痕说道：“并不是我被他限制了什么，而是我自愿放弃的。毕竟你也看到了，毫无意义。”

“没错。”肖帆停止了晃动。他坐直了身子：“毫无意义，NO.13.”

路子凡和老局长脸色齐齐一变。

电话那边静默了，然后，有隐隐的笑声从其后传了过来。笑声越发猖狂，最后却是根本不去压抑了。

“笨蛋···怎么可能给你们听洛痕啊····哈哈哈哈·····”电话那边，NO.13的笑声越发诡异：“洛痕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我会让他继续泄露消息？”

说到这里，NO.13忽然顿了顿：“也不是不可以哦·····路子凡你把洛痕给你的东西给我，我就把洛痕还给你们如何？”

电话那端的NO.13敲了敲脑袋：“如果可能的话。”

“你！”路子凡陡然变了脸：“你到底想干什么？”

肖帆倒是没有太大的刺激。他从兜里翻出一个小本，在上面写写画画，然后抬起头：“嗯，差不多了，你们再不进正题就差不多要没时间了哦。”

电话那边笑声一窒。然后有轻微的咳嗽声传来。很快，声音换成了面具人：“我们要求挺简单的。我们要洛痕让你们拿的东西。”

“为什么？”肖帆冷笑一声。他这时已经开始在本子上画皮卡丘了。

“因为你们需要被控制的人的名单啊。”面具人说道：“你们也知道我们到底怎么控制那么多人的了吧。”

肖帆的画笔骤然一停。他顿了顿，把目光投向老局长。

邹局长向前一步，声音清晰有力：“我们可以接受你的请求，但是我们还与一个要求。”

“嗯？可别贪心不足哦~”传来了NO.13讥嘲的声音。

“我们要你们把洛痕交出来。”老局长缓缓说道。

“如果没办法交出洛痕，就把NO.13交出来。”

NO.13面色一变。他几乎是老局长说出的瞬间就喊了出来：“休想！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面具人深深思忖了一段时间，缓缓说道：“好的，可以。”

NO.13后退一步。

但是其左右早有几人站了上来，将其团团围在其中，更有人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

面具人转过身来。他细细盯着NO.13，笑了笑，然后认真的说了：“对不住了。”

闻言的NO.13大惊，他想要离开，却已经被人围在中心，却是再也走不脱了。

电话的另一端，肖帆冷笑了一声。他站起身来，身子往后仰了仰来活动活动腰：“你们内部的交流方式真是奇特诶~”

面具人转过来，声音很是平静：“不要误会，我的目标只是拿到那个码表，而为了这个目标，包括我自己的生命，一样都是可以舍弃的东西。”说道这里，他顿了顿：“相比你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我倒是觉得我们这边纯粹了很多。比如肖帆，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这么个根本没人前二十年履历的人是怎么在这里呆着的。”

肖帆却不生气，他打了个响指：“你倒是对我知根知底啊，不过既然你都这么做了，也差不多该明白另一件事情了吧。”

肖帆站直了身子，头上漆黑的细密的发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他整个人都增添了一丝奇诡，他把手机递到嘴边，轻声说了。

“好好等着我。”

说完，肖帆就挂断了电话。

挂完电话的肖帆转过身来。他看向邹局长：“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他转过身来，走到路子凡身边从他领子后面取出一个小东西，捏碎，笑着看向路子凡：“子凡，别生气了，戏演完了。”

路子凡一头雾水。

肖帆笑着解释：“就是一个小小的陷阱而已。我想引出这组织的头领——就是你之前所说的面具人。”顿了顿，他说道：“其实也不太对，面具人背后应该还有人，只是我不知道是谁。能猜到的是这个人对洛痕有着极大的恶意，但是他似乎并不想让洛痕落在组织手里。总之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在使用把你提出场外这一条作为威胁的情况下，终于让这个面具人上钩了。”

这次路子凡稍稍听懂了一些：“那刚才的那些，都是演出来的？”

“你说呢？。”肖帆笑了笑：“仔细想想就会明白，你的身上肯定会有**——就在你领子后面，只是这种事情完全就在意料之中，所以不妨将计就计，只要戏演的足够真，不愁他不上钩。”

“当然，”肖帆眨了眨眼：“如果他没说啥，那么我可能就真的把你从这里踢走了~~”

路子凡无可奈何。他此时也只好傻笑装傻充楞。他稍稍沉思了一会，问道：“那他刚才说的那个你的履历问题呢？”

“那个啊。”肖帆笑道：“那个主要是因为我根本没前二十年的记忆，是遇到的好心婆婆收我当了干儿子，把我登上了她家的户口本我才有的户口。所以前二十年的履历当然是空啦。”

“不过这个巧合倒是成了一个陷阱。”肖帆顿了顿：“正因如此，他们查我的履历的时候才会遇到问题。这是四年前我在搞明白这东西的机制的时候就设计下了这么一个陷阱，我把我找到的我自己的前二十年的履历藏了起来——虽然藏了起来但是又把其地点告诉给咱们组里的所有人，这样的情况下，将四年前我档案的录像和前几天的录像相对比，就可以很清楚地找到一部分人员了。”

“这一部分人员是潜藏在警局之中的组织成员。你应该明白这一部分成员在我们收网的行动中起到的反作用到底有多大。”肖帆笑了笑：“当然，我并没有把一切指望在这一点上。但是你应该很清楚，我前面把组里有内鬼的消息穿了出去，并且和每个人都做了一系列的私密的交谈，这就是让组织内提高警惕，这样的话，这次差不多就能照出组内的所有内鬼了。”

“所以子凡，你现在可以回ND了。准备好你需要准备的东西，等到洛痕被换回来，我们就可以计划抓捕行动了——至少，只要围住宝藏点，那么这个组织几乎就是必败的局。”

肖帆如是说道。

“毕竟现在对于这群无家可归的人来说，如果不能得到宝藏，那么他们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换句话来说，他们组织成立的支柱也就土崩瓦解了。”

两个小时之后。

肖帆走下公交车，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正午的太阳。

在和路子凡交换了很多很多意见之后，他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终于有时间回家休息半天了。

肖帆家在顶层。他哼着小曲转着钥匙一层层向上爬，只是快到家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屏住呼吸，走到门口，将耳朵靠在门上，仔细地听着门内的动静。

门内传来了走动的声音和翻动物品的声音。肖帆低头看了一眼门锁，并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他皱紧了眉头，将钥匙缓慢缓慢地**了锁孔。

他深吸一口气。后退半步，转动了钥匙。同时身子迅速后退，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只是他所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他有些意外地挠了挠头，走进了房间。

肖帆的房间并不是很大，但是由于是顶楼的缘故，他有一个巨大的阳台。他走进房间，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动过。他的房间非常简洁，正中间是一个很矮的床，两侧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另一头摆放着衣柜，旁边的墙上挂着一面镜子。阳台门的两侧各有一个书架，书架绵延把那侧墙壁铺满，上面满满当当全是书籍。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阳台的们开着。

肖帆穿过门，走向阳台，在一片花海中看到了那个女子。

女子一身白衣，坐在花丛中，精致空灵的面颊上盛满了安宁的静谧。一头绸缎般的秀发半黑半白，垂了耳边，简简单单。她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如雪莲一般一尘不染，遗世独立。

女子手里拿着肖帆的笔记本，手边还放了很多书籍。似乎察觉到了声音，她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刚刚走进门的肖帆。

肖帆喉咙滚了几滚，泪水几乎就要留下来，只是他迅速地控制住了情绪，涩声道：“姐，你醒了？”

女子站起身来，安静地点了点头：“小云，我已经没事了。”

本名萧逸云，此时名为肖帆的男子喉咙颤抖了起来，他脸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笑容，只是很快，在注意到女子发色上一半白色的时候，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阴郁了下来。他看着女子，说道：“这个仇，我迟早会在她身上讨回来。”

女子看着面前这个义弟，空灵的脸上盛满了担心和忧虑。她很清楚从这个男子嘴里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想到那其中的危险性，她忍不住开口道：“算了吧，反正她的目的也是好的不是吗？”

“一码归一码。”萧逸云的话语斩钉截铁：“我最讨厌有人拿你来威胁我。”

萧逸云言尽于此，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些古怪，他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起来：“姐，你别生气啊···下次我一定听你话······”

看着这样的男子，女子叹了口气，灵动的眸子中布满了阴霾。她放下笔记，轻轻说道：“也就是说无论是你正在做的这件事，还是那件事，你都必须要做下去？”

萧逸云垂下头，他双手搅在一起一脸纠结，但是沉默良久，他还是说了：“嗯。”

说完的瞬间，他偷眼看向女子，生怕女子因此生气，但是女子没有生气，她只是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结果到了这里，你还是只能给别人做嫁衣？”

“而且还是这种卑劣的手法？”

萧逸云垂下头去，女子每说一句，他就把头埋得更低。在看到女子脸上的忧愁悲伤以及担心之后，懊悔与愧疚的心情更甚，只是无论如何，他都有必须这么做下去的理由。所以他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女子叹气更深。但是看着萧逸云此时的表情，她又不忍责罚。她叹口气，走进屋去：“我去给你做饭？”

待得女子走进屋，萧逸云方才抬起头来，他叹了口气，侧头看向自己右手侧绿意盎然的藤蔓，方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

“就算是给别人做嫁衣，我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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