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疑问

华生那个叫做奥蕾蜜娅的朋友似乎知道接下来的事情非常重要且和她无关，识趣的走了。

此时，客厅里有我、华生、夏梦叶和自称凶手的少女。

“我并没有跟丢，她也没有上公交。我跟上了她，拆穿了她的伪装，她也没有任何反抗，就这么直接对我承认她就是杀死那两个人的凶手，并给我讲述了一段属于她的故事。”

我按了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夏洛克，你对你的这种做法有什么解释吗？”

“我没什么可解释的，只不过，我能理解她的心情罢了，所以就放走了她。”

按夏梦叶的说法，这个少女就是那个扮成老太太取走戒指的人，同时也是两起毒药杀人案的凶手，而她在追上这个少女后却放走了她。

我无法理解，因为夏梦叶在以前从来没有做出过放跑犯人的举动。

也就是说，如果今天不是这名犯人亲自跑来自首，我们或许就无法依靠夏梦叶办案，甚至还可能被她的谎言迷惑，导致无法抓到凶手。

“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厌恶杀人犯吗，如果我把这事情报告上去，你会被当成帮凶抓起来的，这点你也不是不懂，但你为什么还——”

“赵局长，与其问我为什么放跑她，不如先问问她犯罪细节如何。毕竟她的身体状况，你也亲眼见识到了，不快点问的话说不定就永远得不到答案了。至于我的想法，等会儿还有大把时间供你提问。”

无言以对。面对我的质问，她总是能找到快速推脱的方法。

不过，她说的没错，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审问犯人。

说真的，我完全没料到，这两起杀人案的凶手竟然会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女生，更让我没有料到的是，在夏梦叶放走她后，她竟然直接跑来自首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她升起了一点好感，毕竟这年头愿意自首的犯人可不多了，那些人大多都抱着侥幸的心态不断潜逃，直到被抓捕归案。

“你口渴吗？”

“嗯，这么说来，确实有点渴呢，毕竟从刚才开始我就一口水也没喝过嘛。”

我给她倒了杯茶，她接过茶杯后说了一声谢谢，接着将茶一口气喝光了。

“好多了，谢谢。咳，抱歉，如果有什么想问的话就快点问吧，我这几天总是感觉快要死了似的......大概是真的快要死了吧。”

“嗯——放心，等问完话后，我们会送你去医院的。”

“嘿嘿，不用安慰我了，其实我也挺希望去死的，毕竟我已经报完仇了。”

她咯咯的笑了起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在明知道自己快死了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但是看起来她应该是彻底放下戒心了。

“那么，我开始问了。”

我拿出笔和纸。

“请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的。”

“首先.....请告诉我，你的姓名。”

“我嘛，希望您能叫我小百合，不过啊，这不是我的本名就是了，而是‘她’给我起的名字。啊！抱歉，一不小心跑题了，我的真实名字是林雪，如果您事后要去找我亲戚的话，那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们家族就剩我一个人在世，而且连我也快要走了。”

“你——你和那两名受害者，是什么样的关系？”

“什么关系呢，唔，这有点难说，让我想想......仇人，或者说是情敌吧。”

“情敌？”

“嘿嘿，我记得这叫做情杀呢。不过我觉得他们完全就是活该，他们就应该下地狱被千刀万剐。如今他们已经都死了，总算是死了，我也成功为‘她’报仇了，真是让人开心呐。”

她完全不惧怕眼前身为警察的我，捧着肚子大笑起来，直到笑得咳嗽，才擦了擦眼泪，重新坐正。

“总而言之，那两个混蛋抢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为此我把他们杀了，用我亲手做的毒药。”

“那个毒药......我之前检验过了，一部分含有致命的剧毒，一部分则完全无毒，这到底？”

“我呢，想不出什么特别的杀人方式，所以就做了两种药，一种有毒，一种没毒，外表一致，都装在了同一个瓶子里。我让他们从药瓶里抓出一粒药，同时我也会抓一粒，我答应他们如果他们吃到了无毒的药，那我就放了他们。老天爷也是挺照顾我的啊，不过也可能单纯是想用疾病拖死我，总之我每次吃到的都是无毒的药，而那两个人的下场也不用我说了。啊，对了，事后我想过，这样杀了他们会不会有点太普通了，毕竟他们可是害死了‘她’啊，我觉得越痛苦的死法越适合他们。”

这时，我相信了她有着一颗直面死亡的心。她口中所讲出的死亡，对她来说，或许反而更是一种解脱。

“你的意思是，他们害死了你的情人？”

“我不太喜欢情人这个词，不过他们确实害死了‘她’。”

“怎么回事？如果他们杀人的话，法律应该早就制裁他们了。”

“法律啊。是呢，如果是光明正大的谋杀，确实会被法律制裁。但这种害死是间接的，不通过自己的双手，只需要通过言语和举动，就杀死了一个女生。”

“言语和举——等等，女生？！”

我猛吸了一口气，令自己尽量保持冷静，但手中记录的笔还是停了下来。

毫无疑问，我是愣住了。

“啊，对哦，我喜欢的人是女生，她叫白悠然，很可爱哦。可惜她已经被埋在土里了，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的眼圈变红，接着用手抹了抹眼睛。

我发现，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我原本以为是那两个男人对她有非分之想，于是合伙谋害了她的男友。

结果，真正的答案完全超出我的预料。

原来......她并不是为了某个男性复仇，而是为了另一个关系亲密的女生？

“是——是这样啊，原来如此。”

我突然有点喘不过气。

这就是突发状况，是我始料未及的反转。

“怎么了吗，警察姐姐？”

“不，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

我把头发挽到耳后，再次拿起纸笔。

“好了，那么接下来请告诉我，你杀死那两个人的具体过程。”

“诶？不问问我和白姐的事吗，我明明都已经想好怎么回答了。”

“唔......这个过会儿再说吧，总之你先回答我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

我在回避。我不想去了解她和那个女生之间的故事，因为这会让我脑子里涌现出曾经那些不好的回忆。

换句话说，也就是黑历史，是不美好的记忆。

——是在那个时候，尚不成熟的我，所犯下的错误的回忆。

“好吧好吧，那就等到最后再说吧，希望我能撑到那个时候。您问的是什么问题来着？哦对了，我杀死他们两个的具体过程对吧。其实很简单，那个在废弃房子里死掉的家伙叫做金程思，我从他的熟人那儿打听到了他的地址，接着我给他寄了封信，把他约到了那个废弃的房子里。哼，那猪狗不如的家伙竟然以为我想约他做一些羞羞的事，所以轻而易举的就被我骗到二楼去了。之后我就趁他不注意把便利店买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选择吃药，还是选择被我一刀砍死。他当然是选择吃药啦，毕竟这样还有一线生机嘛，而我给他的条件是如果他活下来的话，我就放了他，并且听从他所有的话。于是，他死了，刚好那时我因为病的缘故留了点鼻血，所以就在墙上写下了那些字。”

“是这样啊......那么，另一个人呢？就是死在贝克街旅馆的那个。”

“他呀，他的名字是金葛革，是金程思的哥哥，他也是害死白姐的帮凶。我当时突然想到了他，并从金程思口袋里的信中得知他此时住在贝克街旅馆，是来和自己的弟弟谈婚事的，于是我就准备去那里杀死他。不过我一出门就碰上了一个警察，无奈之下我只好装成喝醉的样子，用头发遮住自己的脸——毕竟我的头发已经很久没剪了嘛，你瞧，像这样遮住。总之，我混了过去，但是当时的我很怕被抓住，这样一来就没法继续复仇了，因此我躲了一整天，第二天确定所有警察都聚在废弃房子那儿之后才跑到旅馆去。”

“之后呢？”

“之后我就敲了敲302号房门，开门的人正是金葛革，于是我闯了进去。因为我知道这家伙好色的特性，所以当时我一把抱住他，让他被欲望冲昏头脑，无法思考。而我在他对我动手动脚前就反把他按在床上，就像上次杀死他的弟弟时一样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选择被刀杀死还是选一粒药吃，而我给出的条件和上次也是相同的。只能说他们不愧是兄弟呐，在这方面简直是完全一致，他就这样死掉，而我又一次活了下来。呜哇，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恶心，早知道就不抱住他了，反正我有刀，直接捅上去也没关系嘛。好啦，我说完了，感觉好渴，再给我一杯茶吧。”

我看着茶壶。茶壶里清澈的茶水倒映出了我的脸，那张脸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如今的我，内心已经和往日不同了。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纵然过去发生了什么，也终究是过去，对于如今身为警察局局长的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当下，是要在当下弄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结果。

问吧，问出那个问题，那个涉及到两个女孩子和两个男人的问题。

“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诶？可我比较想要先喝茶啊——好吧，我会回答的。”

“你，和那个叫白悠然的女孩，以及那两个受害者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

我，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这个问题很可能触及我的雷区，但好奇心终究战胜了恐惧。或许，人就是天生对问题答案的渴望超越一切吧。

她听到问题后，先是一愣，然后垂下了头。

“是呢......总算是问了这个问题啊。虽然早就做好准备了，不过真要说的话还是有点难受。唔，我们的故事有点说来话长，我尽量长话短说吧。”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她啊——白姐她，真的非常可爱，世界第一可爱，而且无论对谁都很温柔......”

说着说着，少女的眼泪和鲜血，在暖色灯光的陪伴下，滴落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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