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hp38 只有我不在的街道 (二)

迎着阳光，我走出了小莲的居所，视线中出现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像是直达云霄的高塔。

走近了看，才发现那不是什么高塔，而是一座大教堂。

——白金圣母大教堂，翡冷翠的标志性建筑物。

视线，微微下移，直至落在不远处的那对身影身上——

“——！”

——小莲......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个背对着自己，熟悉而又温暖的身影，正站在那所建筑物之下。

可自己那紧闭的双唇，张开的那一瞬间，却又闭上了。

——那个女孩.......是谁？

那个女孩有着一头长长的红发，她穿着长裙，踩着厚厚的白色高跟鞋，亭亭玉立，好像一朵罂粟，光是注视着她就会让人迷醉，跟她比起来，我好像只是一朵不起眼的小白花。

她把头靠在少年的怀里，眼带一丝水色，我从未没有想象过拥有那样的眼神，那是一种太过奢侈的想法，目光中洋溢着幸福的神采。

在一阵惊慌失措当中，我躲到了街道的阴影，不自觉紧咬嘴唇，视线中点点晶莹如同星辰，全然忘记了自己逃出来的原因。

他们是在做什么呢……我又为何要去躲起来呢……

我居然觉得心里有点酸，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对小莲什么都不知道。

——我好像一个外人，那里不属于我。

是啊，小莲是教皇的外甥，为了得到波尔金家纯正的血统，亦或是为了攀上教皇的关系，想必会有很多人追求他的吧，在他的身边，漂亮的女孩子肯定会很多。

——而我只不过，是他的朋友罢了。

更何况，我是魔女，他是神官，我们之间至始至终都有着明确的界限。

小莲有他自己的生活，而我只不过是个偶然闯入他生命间的女孩。

他会长大，进修高等神官，乃至于成为大主教，然后在他舅舅的精心培育之下，成为新的教皇，爬上那权力的宝座。

对于他来说，这一生会遇见很多个‘伊莉丝’，而我只是那茫茫人海的一个。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成为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这一点是前世的我做不到的，但是成为女孩子的代价，是异常惨痛的。

若不是有幸成为了魔女，我现在或许为了谋得生路，就像那个我在北境遇见过的那个女孩那样，成为夜晚的工作者。

是小莲把我从那个怪物手下救了出来，我难以想象没有他，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有些木然地站在这里，忘记了一切，眼中只剩下不远处的那座建筑物，还有那个男孩，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他离我是那么遥远。

双目紧闭，指头逐渐冰冷起来，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那么嘈杂，强烈的痛楚所来源的部位从腹部移到了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就连呼吸带有点难过。

我是在伤心么？就因为他骗了我，跑出来跟他的女友见面？亦或是终于明白了朋友这个词语之前加与不加‘女’字的区别？还是终于知道自己跟他不属于一个世界？

每个人都是贪心的，恶魔正是利用了人类这个劣根性才能源源不断在人间作恶，我也不例外。

当那个夜晚他把我惹生气的时候，我的愿望只是稍稍靠近他一点……可是当我们已经成为朋友的时候，我却没有得到满足，我想要得到他的关心，得到他独特的友谊，妄想成为他特别的朋友。

“小鬼.......你终.......你怎么了？”

威圧感戛然而止，身体无力地坐了下去，双腿向外弯曲。

“没什么，给我点时间，今晚我就会离开吧。”

“.......你该不会忘了每个魔女的备忘录第一页，都记载着什么吧？”

半秒的沉默以后，它出声了，带着一丝怀疑。

“恕我直言，欧里西斯先生，我从未违反过守则。”我冷静地回答着，静静地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想起那个属于自己该有的模样“过去如此，将来也依旧会如此”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我，遇到小莲以前的那个自己，快点回想起来吧，那个强大而独立的自己。

不需要怜悯，不需要照顾，不需要朋友。

不需要......小莲。

我拭去了眼角的湿润，经历了城堡那一晚，我已经懂得了许多。

“小鬼.......”

黑猫缓缓走到我身边，声音迟疑了一下，像是隐隐叹息了一声，接着说了下去。

“........如果累了的话，就回来吧，在你熟悉的地方，那个老女人跟吾，还有艾尔萨那个老东西，其实都没有离开。”

我微微一怔，轻轻点了点头。

“嗯。”

“不要总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你还是个孩子，而不是强壮有力的战士，太过沉重的负担只会压垮你自己，不管你在哪里，魔女之家都是你的家，还有——”

“——不要太孤独啊，孤独的话，眼泪就很难停止了，流泪对于魔女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比吾更清楚。”

黑猫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我缓缓地看向那边。

恍惚间，少年的身影，与记忆深处的一个影子重合，

自己那被风吹起的银色长发，好像被人翻开的古老故事本，诉说着不为人知的传说。

“小莲.......”

如果可以的话，应该会有这么一个女孩，她会有一头梳成马尾的长发，身着别着褶皱的连衣裙，随着少女的摇摆，裙子下摆的蕾丝也会一同摇晃，她会靠在少年的胸膛前，让他欣赏自己精心的打扮，脸上染上红晕，羞涩地问着他:“好看吗？”

——可那不是我的作风，靠在他怀里的，也不会是我，只会是那个女孩。

身体坐得有点久了，有点难受，我摸了摸自己精致的脸颊，却只摸到一点干涸的泪。

先回去吧.......不能让小莲看见我这副模样......他或许还会担心我的。

我爬了起来，轻轻地捋了捋发丝，感觉心底有种莫名的悲凉。

再这样下去.....不.....不能这样下去了。

“你这样就打算放弃了吗？未免也太软弱了些，一点也不像我，倘若是我的话，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吧，我会让那个混蛋**明白谁才有资格和亲爱的待在一起。”

我环顾着四周，根本没有人，就连除自己以外的活物气息也不存在，我试着打开洞察术，可是得到的反馈却一无所获。

“你果然成长了许多，遇到异常首先想到的不是向别人求助而是冷静，你总算不再是以前那个弱小的小姑娘了，那个时候的你连必要的心智都没有，完完全全就是个小孩子，一点也不像是个曾经作为大人活过的样子，这样就想着去暗杀一个高等血族，该说是有勇无谋，还是大智若愚呢，要不是亲爱的跟我心有灵犀，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会在哪里了........嘛，不管怎么说，我会帮你的......毕竟——”

“我就是你啊。”

虚幻与现实的交界中，少女缓缓降落，熟悉的雪白色长发如同名贵的绸缎，在烈日下徐徐生辉，她向着我走来，面带着微笑，笑颜当中带着无比的善意，似乎是面对老朋友那般。

直到眼皮开始沉重起来，我才明白过来。

——少女从未张口，她的声音，则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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