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什么时候会回家?”
“唔……等你长大了,爸爸就会回来了……”
“兰迪现在没有长大吗?还是小孩子吗?我已经快10岁了!”
“哈哈……”
“爸爸,究竟怎样才算长大?我想快点长大,这样爸爸就能快一点回家了。”
“等你能勇敢地保护你所爱的人的那一天,你就长大了。”
因迪格·索斯菲尔德骑着他的战马,顺着着从鲜花堡城门延伸出来的道路,向着北方慢慢地行走着。在他身边,数十万军队--由各个种族组成的联军,沉重而缓慢地从城内鱼贯而出,参加这场让人绝望的远征。将士的亲人们夹在道路两侧,没有欢声笑语,没有鲜花掌声,有的,只是莫名的悲愤和难以抑制的伤感。人们在哭泣着,并不是因为出征本身令人痛苦,而是这场远征看上去毫无必要:在诺夏经历过战火洗礼后,多数人本该为自己能存活下来感到幸运,继续自己的生活。但新国王的一道命令,彻底打破了每一个人的幻想,这种巨大的落差,让蓝翎领地上的每一个人,都难以接受。
之后多数人都没能从乌加诺回来,包括公爵自己,印证了那种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在离城门半王国哩的道路边,有一棵孤零零的大树,到这儿,因迪格停下了他的马,并将他的儿子兰多姆从马上抱下来。
“好了,儿子,我的心肝宝贝,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回家去吧。”
“爸爸,你要小心,一定要回来!”兰多姆不厌其烦地叮嘱道。
“嗯,你要照顾好妈妈,听到了吗?她身体不太好,你要听她的话。”
“知道了,爸爸。”
副官威德尔和他的儿子埃迪兰跟在身后,他们也下了马。
“埃迪兰,你把少爷带回家吧,记住,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你告诉你两个姐姐,让她们也记住。”
“是,父亲……”埃迪兰紧紧地牵住兰多姆的手。
“不……”兰多姆挣脱开来,冲上去,紧紧抱住他的父亲,“我不想让你走,爸爸。”
“孩子,听话。”因迪格难以抑制内心的伤感,即使他是一位已经功成名就,威镇八方的领主,但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他还是表现得那么脆弱,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爸爸,一定会回来,我发誓。等回家后,爸爸再也不离开你和妈妈了……但是,我必须走,我必须去完成最后一块拼图,才能彻底拯救这个世界……”
“爸爸……”兰多姆也泪流不止,欲言又止。
“少爷……不要为难公爵大人了……让他们去吧……你得听公爵大人的话,照顾好你母亲。”埃迪兰再次牵住兰多姆的手,说道。但显然,他的内心也十分难过,因为他之前一直想和他父亲一起上战场,但威德尔无论如何也没有同意。
远征军一直在行进着,十多分钟过去了,依旧看不到队伍的尽头。
“我们得走了,大人。”
“嗯,我明白,威德尔。”因迪格最后看了一眼鲜花堡,然后跃上战马,“记住我的话,孩子,做一个勇敢而善良的人,一个真正的骑士!”
“是!爸爸!”
“等我回来!”
留下这句话后,他和威德尔头也不回地骑着马,离开了。没想到,这竟是永别……
……
“不……不要走!不要走爸爸!啊!”
兰多姆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他不知道多少次梦见和父亲分别时的场景了,每一次都如此真实,仿佛就像刚刚发生过那样。
“大人,您做噩梦了?”
“嗯……我又梦到我父亲了……嗯?菲尔丝,你怎么在这儿?”兰多姆惊讶地发展,菲尔丝竟然睡在他身边,而且还一丝不挂!他赶紧试图从床边寻找自己的衣服穿上,“我说你……为什么会来我床上?天呐!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可是圣女……圣女可不能做这种事……要是让我的家仆看到了,那就惹大麻烦了……”兰多姆一边穿着内裤,一边说道。他觉得很奇怪,明明晚上睡着的时候,自己是穿着内衣的,可早上它们全部都离开了自己的身子,这百分之百是菲尔丝干的。
“十分抱歉,大人,在下一个人难以入睡,以前在学校,都有莉可陪着我……”菲尔丝坐了起来,解释道。
“那你把衣服穿上总行吧?”
“唔……在下不习惯穿着衣服睡……”
“喂!你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您指什么?”
“什……什么?就是……那个……”兰多姆脸红了起来。
“嗯,我懂……并没有……”
突然,兰多姆冷静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苛刻了:菲尔丝昨晚把自己被强迫在娼馆工作过的秘密告诉了自己,要坦白如此难以回首的不堪经历,该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她能对自己坦白,说明她信任和依靠自己,那这种时候,还需要当她是外人吗?
兰多姆走到阳台前,拉开天鹅绒制成的窗帘,从这里--乌塔利奥庄园内的城堡的最高处,可以俯瞰整个乌塔利奥城。即使现在仍然是凌晨5点,但这座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而天空,被铺上由无数星辰所组成的幕布,空旷且悠远;空气中弥漫着一由青草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芬芳。兰多姆做了一个深呼吸,让那种芬芳的味道沁入自己的身体。
“抱歉……我也许……有些过于苛刻了。”兰多姆转过身来说道。
“不,大人,大人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反倒是在下冒犯了。”菲尔丝有些慌张。
“菲尔丝,别这么说,”兰多姆坐到床边,拉住菲尔丝的手,“一路走来,你帮了我很多。我想,莉可既然让你跟我来蓝翎,我想是有原因的吧。因为,你很勇敢,也很坚强,昨天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就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所以,我应该谢谢你才是。莉可交了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也一样,所以,如果以后想和我睡在一起的话,告诉我就行了,嗯?”
“是……大人!”菲尔丝安心地点了点头。
“我总是做同一个梦。”兰多姆重新躺回到床上,说道:“不,不是梦,梦都是没发生过的事情,倒不如说,是回忆。”
“和您父亲的辞别?”
“嗯,他答应过我,等我长大了,他就回家……哈哈,可是,这个诺言,已经成了谎言。”兰多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苦笑着说道。
“并不是,他如此承诺,一定是不想让您担心而已,并不是在撒谎。善意的谎言并非谎言。”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不,也说不上恨他,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在下能够理解。”
兰多姆用余光瞄了一眼菲尔丝,她依旧没有穿上自己衣服的念头,只是用轻薄的被褥遮挡了自己的胸部,但还能若隐若现地看到一条浅浅的沟壑……兰多姆马上把视线收了回去,他着实有些难以接受现在的状况,一旦被伊芙娜或者其他人知道的话,说不定会冲自己发火的吧。
“我的父母在第九兵团。”
“真的?那岂不是……”
兰多姆知道战史,那便由洛布里克亲王率领的军队,在收复雪翼的战斗中全军覆没了,包括洛布里克亲王在内共计七万余人战死。
“嗯……在雪翼战役之前,我已经有两年多没见过他们了。我父亲也是一名圣能骑士,他和母亲是在圣殿学院相识的,就像您和莉可一样。接到他们的阵亡通知时,已经是在战役一年之后了,我和很多人一样,成了孤儿。回到彻米镇时,家已经成了废墟,所以只能去孤儿院。”
菲尔丝似乎已经习惯了诉说这段经历,她脸上看不到丝毫悲伤,或许,她的内心已经被各种酸甜苦辣锤炼得如磐石一般坚硬。
“唉……天下还有那么多受苦受难的人。”兰多姆把菲尔丝搂在怀里,轻轻摸着她那光滑的后背。而菲尔丝则顺势靠在了他的肩头。
“圣典上说,‘苦难是永恒且没有尽头之事,人若在世,即是受难之途,唯有忍受与付出,方可救赎。’许多事情没必要求全责备,不要总是承担一切,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倘若需要帮助,尽管向身边的人求援。”
“嗯,圣典说得对,你也说得对。或许以后,碰到昨晚那种事,我该找你帮忙,不能一个人单干了。”
“这正是在下想要说的。”
因为在圣殿学院习惯了自律的生活,兰多姆每天早晨五点都会自然苏醒,无论做没做梦都是如此。因为六点所有的学生都必须按规定进行晨练,像圣能骑士就需要长跑以及联系剑术。毕业之后,虽然无需再进行练习,可正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逸,让兰多姆稍感不太习惯。
“我们起床出去晨练怎么样?菲尔丝,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是,大人,在下正有此意。”
洗漱完毕后,迎着初升的朝阳,兰多姆和菲尔丝开始围着庄园所在的山丘小径奔跑。说起来,别看菲尔丝貌似是个身材娇小,弱不禁风的少女,体能却出奇的好,围着山丘跑了七八圈,大气都不带喘,看来她在学院里锻炼的成果跟不错。
“哈……你可真能跑,菲尔丝,医者也进行强化体能练习吗?”兰多姆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问道。
“是,大人,圣能医者时常充当战地医生,要穿梭于伤者与伤者之间,有时甚至需要扛着行动不便的伤病回军营,所以没有良好的体能可不行。”
“来吧,菲尔丝,开始冲刺,看谁先到钟楼下方。”说完,兰多姆加快了步伐。
最后的结果,菲尔丝竟然加速超过了兰多姆,比他快一分钟到达庄园的钟楼。
“哈……哈……呼……你可真厉害,菲尔丝,我甚至觉得你当个圣能骑士都绰绰有余了……”兰多姆累得坐在地上,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地上,而菲尔丝只是平静地轻轻擦了擦汗,同时掏出自己的手帕,棒兰多姆擦拭,“过奖了,大人。”
“对了,我记得附近有个果园,果园边有个磨坊,里面有很好吃的烤面包,来吧,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兰多姆拉着菲尔丝,绕过钟楼后的森林,去往果园。
没错!果园还在,磨坊的风车也依旧在转动着,看来,这座城市也并不是物是人非嘛。
“在庄园下方市政厅公职人员的早餐就是由这里供应的,我记得磨坊主是个很慈祥的矮人老奶奶,我就算经常偷吃那儿的面包她也从来没生过气。”
“大人,或许在这没人敢对您生气。”
“哈哈,不尽然,要是我太调皮的话,还是会被训斥的啦。”
路过果园的时候,兰多姆从草莓地里摘了一捧草莓,递给菲尔丝,“吃吧,这个草莓可甜了,你该试试。”
“大人,不用事先通知磨坊主的吗?”菲尔丝有些疑惑。
“嗨……才几颗而已,没问题啦……”
菲尔丝发现,在雪翼显得寡言少语的兰多姆,回到家乡后就变得开朗了许多,看样子,他确实很喜欢自己的家乡,即使这里留给了他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菲尔丝尝了一颗草莓,果不其然,非常的鲜美。
“奥鲁娜奶奶!我回来啦!”兰多姆推开了磨坊的大门。
“谁?闲人勿入!正在工作时间!噢……你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性矮人正在面包炉前忙碌着,他打量了一下兰多姆,表情逐渐由疑惑变得惊喜,显然他认出了兰多姆,“兰迪!噢!我的至高之神啊!你怎么回来啦!”
“芬里维尔!我的好兄弟!你怎么在这!”
“哈?你这混蛋,这可是我奶奶的磨坊!噢!真是难以置信……我的好兄弟!”矮人放下面包铲,不顾浑身的面粉,紧紧和兰多姆拥抱在一起。
芬里维尔·洛克曼,已故矮人首领奥特森·洛克曼的儿子,牺牲在乌加诺英雄的英雄的遗孤!
离开鲜花堡之前,兰多姆记得芬里维尔是回了萨古塔大陆了才对,也不知道他为何又回到了这儿,还在磨坊工作了起来,按道理,他该和他父亲一样,是个强大的战士才对。
“你还是老样子,芬里(芬里维尔的昵称--作者注),你这胡子可够长的啊,哈哈,也不用修剪一下吗?”
“胡子可是咱们矮人雄壮的象征,可不能随便剪,白痴!”芬里维尔用力打了一下兰多姆,扬起一阵白色的面粉灰尘,“倒是你,变了许多,哈哈,和你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更强壮了,嗯?”
“哈哈,是啊,圣殿学院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地方,对了,奥鲁娜奶奶呢?”
芬里维尔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说道:“她去了杜莱之森,伙计……”
兰多姆明白他的意思,矮人们总是用此形容一个人离世。
“是吗?抱歉……我不该问的。”兰多姆也低下头,表情变得悲伤起来。
“没关系,她年纪大了,也该到了去那里的年纪了,对我们矮人而言,这没有什么好悲伤的。她离开前一周给我写信,让我回蓝翎继承磨坊,我那时候已经在加兰森(矮人国家洛克曼王国的首都--作者注)安顿了下来,我叔叔准备让我去军事学院,但为了不让我奶奶带着遗憾离开,我谢绝了叔叔的好意,还是回到了这儿,一干就是两年。”
“是吗?那对你而言,这样更好?”
芬里维尔一边继续干起手里的活儿,一边说道:“对我而已,并非如此。但我一想到我奶奶孤身一人离开,我就觉得内疚。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儿子,我不希望他的心愿再次落空,所以才回来了却她的心愿。他以前很拥护你父亲,即使他被众多人质疑,也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初衷,当矮人们都离开这儿,带着失望返回故乡的时候,只有她留了下来。”
“是啊,奥鲁娜奶奶是个好人。”兰多姆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以为呢?不然让你每次偷吃面包,从来只是轻轻用扫帚糊弄着打你两下?如果换做我,早被她揍个半死了。”
忙完手里的活儿,芬里维尔命令磨坊的伙计把烤好的面包送去市政厅,自己洗了洗脸上和手上的灰尘,在果园前空地上的石桌前坐了下来,抽起了烟斗。同时,他端出了各种面包和果汁,给二位客人吃。
“嘿,这位美丽的女士是谁?”芬里维尔问正在小口啃着面包的菲尔丝。
“唔……债厦是……唔……”菲尔丝嘴里含着面包,口齿有些不甚清晰。
“哈哈,行了女士,让我兄弟说吧。嘿,你这花心的家伙,你有布丽梅尔了,还在外头沾花惹草呢?”
“没有啦,她是我的校友,她想来蓝翎工作而已。”
“嗯哼?圣能医者?”
“是啊。”
“呐,我说,你见过布丽梅尔了吗?”
“是的,我昨晚见过了。”
“她原谅你了?”
“呃……她没有责怪我,貌似……”
“你这白痴,她当然不会怪你……”芬里维尔用他那粗得如同树干一般的腿踢了兰多姆一脚,“你不知道,她来我这儿买面包的时候,三句话不离你,我听都听烦了。”
“诶?是这样吗?”
“就是啊!我说,你干脆娶了她算了。”
“这……可不是我能拿主意的事儿。”
“切……你可是这儿的领主,还有你不能说的算的吗?别逗了伙计。”芬里维尔有些怨气地起劲抽了几口烟,“不过,那件事,我始终站在你一边,伙计,虽然你犯了错,但威德尔不应该把高阶精灵赶出来。”
“呃……所以,我准备下政令,取消禁令。”兰多姆解释道。
“那再好不过了……但是……你应该先回鲜花堡看一看,你走之后,那儿发生了许多事情。”
“什么事?”
“安琪莉娜和威德尔决裂了,她或许觉得,是因为她父亲的武断,才导致了埃迪兰的死。”
“啊?决裂?”兰多姆好奇。
“是啊,她离开鲜花堡后,自己弄了一个什么黑刃佣兵团,就像是受保护费的黑社会。”
“噗……那是她干的?”兰多姆把喝到嘴里的果汁喷了出来。
“是啊。”
原来,阿弗塔的供述和真相相去甚远,他说黑刃佣兵团是以前的叛军,看来他根本就没了解真相的全貌。
“但我听说,黑刃佣兵团是绑架我那伙叛军,为什么和安琪莉娜有关?”
“不,并不是同一伙人,我也是最近才听到传闻的,伙计。绑架你并不是意外,而是早有预谋的行动。但我了解得不多,关于这件事,你应该去问威德尔,这样就能解释,安琪莉娜为什么会对她父亲不满了。”
“总不该……是威德尔叔叔想绑架我吧?”兰多姆试探道。
“不是,你想多了。总而言之很复杂,我也说不清楚。”说完,芬里维尔把面前木杯里的淡啤酒一饮而尽,“我真受不了你们这些人类,唉……明明以前都是朋友来着……”
听完,兰多姆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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