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0-1 魔王与战争

基辅里斯以北，一望无际的大雪原，一座黑暗阴森的城堡正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

破灭堡，人类如此称呼这座城堡。

但这座城堡真正的名字为巴斯托恩堡，是上级魔族，巴斯托恩堡家族的属地。

明明是一座巨大的城堡，这巴斯托恩堡内却几乎不见任何人影，不仅负责侍奉的仆人不存在，就连这座城堡的守卫也仅有几尊低阶的石像鬼，就仿佛荒废了一般。

但这一切不过是幻象，不过是吸引愚昧无知者，亦或是自诩为勇者之徒，前来探险的幻象。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巴斯托恩堡深处，一间阴暗的房间。

“家主大人，您叫我？”

一位穿着华丽服饰，与人类长相极为相似，但脑壳后多了一只眼睛，毫无人类气息可言的男子对房间中的女性行了个非常标准的礼仪，毕恭毕敬地问道。

“呐，马歇尔，我的弟弟哟，你对人类这个种族有什么看法？”

“人类？不仅弱小，短命，而且还非常好战，喜欢自相残杀的愚蠢种族。”

“我们魔族不也是这样吗？”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请问，您叫我来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事吗？”

“在我看来，虽然他们有着如你所说的缺点，但比起我们魔族来说，人类是个非常有趣的种族。”

“......您是说，有趣吗？”

马歇尔不禁将视线移到眼前的女子身后的手术桌上。上面正躺着一个浑身是血，却依然还留有一口气的人类。

这大概又是哪个被吸引过来，贪婪而又愚蠢的冒险者吧？

“诶诶，不仅是他们的身体构造，还有那如昙花一现般美丽而耀眼的精神，以及花费数代，数十代甚至数百代人努力奋斗而建成的璀璨文明。”

噗嗤。

小刀刺入了那人类的腹中，沿着肚脐往下，慢慢将其腹部刨开。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血沿着手术桌滑落，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声音与墙上的钟表一同，回荡在这狭小黑暗的空间之中。

“......您的意思是，接下来要采纳布朗的意见，和人类展开贸易，友好相处吗？”

“友好相处？不不不不，马歇尔，你误会了，我打算开启与人类的战争。”

“哈？不好意思，请您再说一次？”

“我想要更进一步地观察他们，了解他们，顺便再统一一下我们那些愚蠢的同胞，所以，是时候开始战争了。”

“不是......就算您这么说，难道您想凭我们家族的力量就去向人类宣战吗？”

“不，当然不是，这方面我会处理的，你只需要去做好战争的准备即可。”

“......是。”

半年后，一记宛如奇迹的大魔法袭击了位于魔族领地和基辅里斯边境，名为托尔凡的人类城市。

之所以称之为奇迹，是因为它改变了魔力的性质。无数魔族，人类魔法师都尝试过，却又都以失败告终，并在最终被认定为不可能之事，在那一日被这记大魔法推翻了。

就结果而言，托尔凡中的人类全被转化成了奴隶一样的下级魔族，并以此为契机，第一次人魔大战爆发了。

托尔凡事变十二年后，人魔大战结束十年后。

还是那座巴斯托恩堡，还是那间阴暗狭小的房间，还是那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的血滴声，还是那对姐弟。

唯二变化的只有两样，其一是那手术台上躺着的人，而其二，便是那姐姐的身份。

“魔王大人，您叫我？”

马歇尔向她鞠了个躬，开口问道。只是这回，他的语气中少了几分恭敬，多了几分恐惧。

“呐，马歇尔，我亲爱的弟弟，虽然有点晚了，但你认为，我为什么会把胜利让给人类呢？”

没错，第一次人魔大战中，人类取得了胜利。但这并非是人类依靠自身取得的，而是眼前这位女子所故意让出去的。

“您的考量在下无法估量。”

“......知道吗？人类是个非常善于伪装自己的种族，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渗入了他们的骨骼，变成了他们的天性。

据我这十年的观察，他们在日常的生活中，几乎不会对任何人直接表露出自己的真心，你会很清楚地看到，绝大多数人在和其他人交谈的时候脸上都挂会着微笑，并根据阶级地位来遵守人类那所谓的礼仪。但这些都是表面的东西，一个人将永远不会知道其他人真正的想法，‘笑里藏刀’，‘口是心非’这些出自人类国度的话非常完美地说明了这一点。”

魔王停顿了一下。

“就像我们上级魔族与上级魔族之间一样，我也无法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马歇尔感受到了那来自话语刺痛感，但他依然站在原地，面色没有丝毫改变。

“当然！如果要我猜，我还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毕竟和你们待在一起那么多年，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如果连这点能力也没有，恐怕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就不是我了吧？我说的有错吗？我亲爱的弟弟，马歇尔·克莱斯特·冯·巴托斯恩堡。”

“不，在在下心中，王的位置只属于您。”

马歇尔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女子的手停了片刻，随后又继续动起来。

“......只有在战场上，在直面生死时，人类才会无力去维持他们脸上那副面具，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将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将自己那最为真实的一面，全部表现出来。在我看来，这着实是一副美妙无比的画。你又是如何觉得呢？马歇尔。”

“在下......”

“当然，除去人类本身的要素，人类的文明制度也着实有很大的吸引力。虽说人类的国度中也存在着各种阶级，但和我们魔族这个无聊的，金字塔般的等级制度不同，他们的阶级并非一成不变的。阶级革命这种对我们来说绝无可能发生之事，却经常出现在人类的历史中。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所有人类都是自由的。而就我看来，也正是这份自由，才会让他们创造出如此美妙的，多样的文化。”

“那您当时为什么要命令部队破坏那么多的人类城镇......”

“噢，我亲爱的，可爱的，可怜的弟弟，这就是为什么，在你对我刀刃相向后，没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死在我手中的原因。”

“......”

马歇尔沉默了。

“啊！”

取而代之的，那个看起来应该早死了，却依然还活着的人类，发出了一声痛苦但略显妩媚的叫声。

“啧，又切错地方了吗？看来制作一个人偶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偶？您是在制作活体人偶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下或许可以为您提供点帮助。”

“不，并不是活体人偶那种无聊的而又低级的东西......让我们回到原本的话题吧。马歇尔，在你看来，我为什么会命令部队摧毁人类的城镇呢？”

“您的考量在下无可估量。”

“别那么无趣嘛，我都已经给了你那么多提示，猜一猜吧。”

“......是因为摧毁他们的城镇，呃，也是摧毁他们的家园，失去家园的人类，会展现出他们真实的一面？”

“五十分。的确是有这部分原因在，但还有一点，那便是创造。不可否认，摧毁美好的，珍贵的事物是令人心动的，但看着他们齐心协力，将被摧毁的一切重新建起，那万物更新，新陈代谢的过程，才是最为有趣的地方。”

“......您是为了您的兴趣而发动的战争，这点在下已经非常深刻地理解了。但恕在下无礼，请问您叫在下前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应该不会只是来听您说这番话的吧？”

咔。

女子手一转，刀一扭，便传来某种硬物被切断的声音。

“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我并不是为了我的兴趣而发动战争，而是单纯地，从战争中发现有趣的事物而已。否则，我也不会发动这种能够将人类转变为我等族类的无聊魔法。”

“无聊？您竟然将那奇迹般的魔法称之为无聊？！”

马歇尔脸上首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动摇的表情。

通过改变魔力的性质，使一个种族转变为另一个种族，而且范围还足以覆盖一座一线人类城市，令所有魔法师都震惊不已，至今仍无人能够将其完全解析的大魔法，竟然被施法本人称之为无聊？！难道说她还有什么更厉害的魔法没有使用吗？

尽管没有表现在脸上，但恐惧已经占据了马歇尔的内心。打从那场仪式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看透过眼前这女人哪怕是一丁点的想法，以及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而且不仅如此，她刚才的那番话语很明显是在暗示着自己所盘算之事。明明她这十年来几乎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才对！

“嘛，且不论那无聊的魔法，我叫你来的目的很简单。马歇尔，你想要成为魔族之王吗？”

“什？！”听到这话，马歇尔先是一愣，然后慌忙跪倒在地，“还请大人明鉴，小的绝无这般想法！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魔王的宝座，只属于您一人！”

“如果我真想要搞死你和那些对我不满的家伙，你们已经死上数百万次了......唉，”女子发出无奈的声音，不过注意力却仍在手术上，连回头都没回头，“算了，我就直说了吧，马歇尔，我打算把魔王这个位置让给你。”

“哈？”

马歇尔完全愣住了，向那女子投去莫名其妙的，充满怀疑的视线。

“看吧，伟大的巴托斯恩堡家族仅剩我们姐弟两。而我这个做姐姐的，已经当了十年的魔王，也该是时候，让你这个做弟弟的来当一当了。”

妳他妈的是在开玩笑的吧？！魔王之位是这么随意的东西吗？！而且当初为了权力把全家人杀光，然后又为了成为魔王不惜发动两个种族间的大战的妳，会这么简单地把魔王之位让出来？！

怀疑。

除了怀疑外，马歇尔的目光中别无他物。

“哎呀，别这么看着我嘛，我们好歹也是姐弟，家人之间最基础的信任去了哪里？”

那种东西有就见鬼了。

“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马歇尔，还记得从上次大战到现在，过了多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有十年了吧？”

“没错，已经过了整整十年。虽然对于我们魔族而言，这十年并不算什么，但对人类来说，十年已经足够一个只会玩耍的小孩长大成人，以及重建一座被毁灭的城市了。”

那又如......

马歇尔就要下意识说出去的话被他咽了回去，因为一个糟糕的想法猛然窜上他的脑袋。

“难道说？！”

马歇尔下意识地就吼了出来。

“诶诶，就是这样，第二次大战，也该掀开帷幕了。”

“等等！就算按您所说，人类的实力已经有了很大程度的恢复，我们魔族的实力可没有啊！区区十年对我们魔族而言，就连一个婴儿都还没能长得成小孩！如此一来，我们又要去哪组建一支拥有战斗力的军队呢？！”

“那又如何呢？”

噗嗤。

“啊！”

女子用刀切开了那人类的大腿，将肌肉划开，并一条一条地撕下来。

而每当她这么做，那个人类就会发出叫声。但与之前不同，这次的叫声中却不含任何痛苦，反而是像干那啥事时，产生**的声音。

“嗯......虽然先一步施加魔法，让痛苦转变为快乐可以很有效地减小死亡率，但女性还好，这种声音由男性发出可就不那么有趣了。”

“......您刚才的话是认真的吗？”

“话？啊，当然，毕竟这又不是我的问题，而是魔王，也就是你的问题。”

“什？！”

马歇尔完全被搞蒙了，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

“我不是说了吗？要把魔王之位传给你。”

“哈啊？！可那不是您在开玩笑的吗！？”

“因为姐弟情传给你是开玩笑的，传给你可是事实。

就这么说吧，你也看到了，我有正在研究的东西，而且此外还有其他计划，最近会比较忙，没空去率领其他魔族。

所以，你就拿着魔王的名号，去和人类开战吧。别担心，我已经跟其他部族的领袖说好了，他们会听从你的命令的。当然，你手下那些家伙也一起去吧，军队的指挥权就这样交给你了。”

马歇尔完全哑口无言了。他压根就没想到，眼前这家伙竟然会如此厚颜无耻地把这么一大口锅推给自己。

不过敢这么说也就意味着，自己哪怕是用上全魔族的战力，也无法和眼前这个怪物相抗衡。

“......在下明白了。”

沉默许久后，马歇尔才好不容易张开嘴巴，勉强回应道。

这也是最要命的地方，马歇尔根本就没有权力拒绝。

“啊，对了，在前线有看到什么人类强者帮我抓一个回来，我这边的素材有些不太够。”

卧槽！妳怎么还不去死！这么多要求！

马歇尔拼了命地忍住不破口大骂出去，并将愤怒勉强抑制下去：

“请问......需要什么程度的强者呢？”

“剑圣或大法师级别的吧，考虑到肌肉的柔韧程度，最好是女性。”

哈啊？！人类最高的战力？！这种人物岂是想抓就能抓的？！

然而。

“......是，在下明白了，请问还有什么要求吗？”

马歇尔除了答应外，给不出其他回答。

“没了，你走吧。”

“是。”

终于结束了！

马歇尔心中刚发出如此感叹。

“啊，说起来......”

我去！

“是？”

“我把那个无聊魔法的小型化告诉了杰克森，如果有需要的话，去问他怎么用吧。”

“什？！”

小型化！？竟然将要准备数月才能施展的大魔法小型化了？！而且还是那个奇迹一样的魔法！不过，如此一来，在军力方面，也算是有一个解决的办法了，虽然那些转变来的奴隶不怎么能期待。

马歇尔的第三只眼睛疯狂地打转，一个尚且可行的作战方案开始在他脑中现出雏形。

“请问，还有其他要交待的事吗？”

“嗯，没了，你可以走了。”

“是。”

...........................

“梦魔，妳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希望妳不要因为玩，忘了正事。”

马歇尔离开后，空无一人空间中忽然响起一道非常有磁性的女性声音。

“不用妳提醒，洁特，我会在时间内组建起一支大军的。倒是妳那边，没有我的帮助，能不能及时叫醒其他人还是个问题呢。我可不希望只有我们几个去对付剩下那十五个混蛋。”

“妳的话我原封不动地奉还给妳。嘛，反正以妳这家伙的性格，肯定会忘的，到时候我会再来提醒妳的。”

“哈？开什么玩笑？！我都说了我会解决的......啧，走了吗？真是烦人的家伙......算了，这种事等到时候再说吧，是时候从观察者的位置下来，好好地玩一把了，妳说是吗？”

一丝妩媚而又阴险的笑容于梦魔脸上闪过，她手中的手术刀再度朝着那可怜的实验体落下。

“啊！”

虽然从叫声听来似乎没有那么可怜就是了。

“不过得先做好准备才行，马歇尔，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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