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章：死地新生

——能在背后默默支持你的人，永远值得你去尊敬。

无论用怎样华美的修辞也无法掩饰生命的苍白。

生命是短暂的，生命是脆弱的。

这并非多愁善感，而是现实本就如此。

即便有着再强健的体魄，再坚定的灵魂，亦无法改变生命短暂而脆弱的事实。

那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熟悉，仿佛在昨日刚刚听过这些声音。

陌生，如同相距千里之外传来的声音。

“克莉斯汀，这是你今天害死的第二十三条无辜生命了！”

“你出手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想想后果，你以为你顾及到了他们的生死，但是你根本不知道对他们而言，你的一举一动都将成为他们的灭顶之灾！”

“妈妈！妈妈！你不要离开我！妈妈！你不要死啊！”

“克莉斯汀，这是你一年内第三次犯下如此大罪了，虽然每一次你都杀死了敌对者，抵消了你的罪过，可你今天依旧无法参加‘武官考试’了。这并不是针对你的惩罚，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反思自己，想想那些被你杀死的无辜生命，他们实在是无罪。”

“因为成绩优秀就可以随意杀人吗？你与凶残的怪物有什么两样！你这罪人！”

“你这魔女！滚开！滚开啊！”

“我们和你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伤害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克莉斯汀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只是想去对付那个敌人，为什么会误伤到系统子民？

因为自己杀红了眼，心里只想着要杀死那个作恶多端的敌人，全然没有想到周围的无辜系统子民。

敌人死了，但代价是自己杀死了二十三个无辜的系统子民。

自己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处于怎样的疯狂中。

从街道的一侧杀到另一侧，只为了能把那个残害自己同袍的敌人彻底消灭。

那个敌人作恶多端，自己又何尝不是作恶多端。

他应该下地狱，自己又何尝不应该下地狱。

当时的自己只想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自己是罪人，自己是恶魔。

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自己为什么不去死？

这样的事情，自己重复了三次。

自己居然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了三次，自己真是一个笨蛋。

那时，自己将剑递给那些无辜死者的家人。

希望他们能发泄心中的仇恨与愤怒。

若能赎罪，虽死不悔。

可自己所听到的又是什么呢？

“人死不能复生，杀了你也无法让我妈妈活过来，妈妈说要宽容对待每一个人，我宽恕你。”

“孩子，我们原谅你。”

“算了吧！杀死了只是徒增一条人命的离去，你走吧！”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会得到宽恕？

明明自己才是不可饶恕的罪人，为什么自己会受到不应获得的宽恕？

为什么？

“你知道吗？克莉斯汀在剑术训练班的时候，是我们那一期数一数二的精英，各门成绩都无可挑剔。”

在临时医务室内，艾拉为克莉斯汀治疗着伤口，因为克莉斯汀伤在小腹，所以谢疾隐转过身去面朝墙壁，这样反倒避免了与艾拉的视线接触，可以免去很多尴尬。

“大概是九年前，一个敌人流窜到我们训练营附近，不是这里的训练营，是我们在西大陆的训练营。”

艾拉语气突然变得忧伤，谢疾隐能听出来她很难过。

“克莉斯汀性格很孤僻，她在训练营里只有和她同班的几个人比较合得来，结果那个敌人偏偏遇到了克莉斯汀的那个班，她们班......那现场真是惨不忍睹......克莉斯汀当时不在，她赶到现场后，看到昔日同袍受人残害，她发疯般追了那敌人整整一夜，这其中她还因情绪失控杀死了很多系统子民。”

“这样的惨剧前后一共发生了三次，也因此她一直没有当上武官。”

“每一次惨剧发生后，她都无法原谅自己，她拿着剑去死者家人那里请求他们惩罚自己，可她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宽恕。”

“系统子民虽然没有力量，但是他们有着善良的心。对于克莉斯汀，他们憎恶、讨厌、怨恨......

可是他们仍然选择了宽恕，若是换做玩家，克莉斯汀必死无疑。”

“克莉斯汀知道自己有罪，她无法原谅自己，可是连她自己都清楚，一旦再遇到追杀负罪者那样的事情，她也许还是会不计代价的行动，哪怕是杀死系统子民。”

“说起来，这也是我们的过错，我们没有好好的引导她，对此亚当一直都在自责，你别看他这个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整天喊着自己是后宫王，在克莉斯汀陷入低谷的时候，他可是对克莉斯汀安慰最多的人。”

“虽然我们平时谁都不提当初的往事，但是没想到今天，她差一点又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艾拉处理完克莉斯汀的伤势，她开始检查谢疾隐的伤势。

“我没有大碍，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就算玩家身体恢复能力强大无比，疼痛始终是无法避免的”

艾拉不放心，继续使用技能探察着谢疾隐的身体，她不想再遇到当初那种事情了。

那种身为医生却无法救人的事情......她再也不想遇到了。

“克莉斯汀没事了吗？”

“没事了，她性格孤僻，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在意的。也许她永远都无法为之释怀吧！”

“那你呢？”谢疾隐询问道。

艾拉一愣，随后苦笑着说道。

“我？还能怎样？我就是我啊！”

“你似乎格外在意克莉斯汀。”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艾拉坐在床边，她握着克莉斯汀的手说道。

“加入断剑意志之前，我就与克莉斯汀在黄区认识了，那时候她经常为了抢食物和别人大打出手，每一次都被别人欺负的很惨。”

“我生性胆小，那时候别人抢我的食物，我都选择息事宁人，不敢与他们争斗。”

“克莉斯汀虽然话不多，但是她不怕那些人，每一次都是她在保护我，也因为我受了很多的伤。”

“那时候我就想当一个医生，这样就可以治疗她受的伤，分担她的痛苦。”

“后来在圣金训练营，我成了见习医师，可从那时起克莉斯汀也没再受过伤。”

“有一天，我遇到了几个伤者，他等待着我的救治。”

“那时候我听说是克莉斯汀为了追杀敌人，这才会导致这几个无辜的人受伤。我竭力救治他们，可是那时候我傻眼了。”

“克莉斯汀对他们造成的伤势是我的水平无法治疗的，而整个训练营又只有我一个见习医务士官。”

艾拉痛苦闭上了眼睛，她握紧克莉斯汀的手说道。

“你能想象吗？我当时知道以克莉斯汀的性格，她一定会因为误杀这么多人而自责的，我能多救一个人，就可以减轻她的一分自责，就可以拯救一个无辜的生命！就可以让她少受到别人的咒骂与责怪！”

“可我居然一个都救不了！身为医生！我居然连一个伤者都治不好！我算是什么医生啊！”

“我就这样看着他们慢慢死去，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感觉对我而言，就和我已经死了一样。”

“我想尝试救他们，用那些我一知半解的方法。”

“可是我不敢，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我不能将我自己都一知半解的方法不明不白用在他们身上。”

“我无能，无能到身为医生却救不了一个人。”

“我胆怯，胆怯到连最起码的尝试都不敢做。”

“就这样，六个伤者死去了。”

“他们没有死在克莉斯汀的剑下，却死在了我的面前。”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家，可是却被我害的再也没有家了。”

“我无法面对克莉斯汀，我曾经无数次发自内心想要帮她。”

“可是真到了关键时刻，我居然一点点的忙都帮不上。”

“她无法原谅自己，我又何尝不是呢！”

“可是她从未因此而疏远我，她对我依旧如从前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我连一个人都救不了啊！”

“从那以后，我努力了很久，现在克莉斯汀造成的伤害我几乎都可以治疗，只是这样真的有用吗？”

“我依旧无法止息她的杀伐，更无法减轻她的自责。”

“她为我做了这么多，可我却什么也帮不上她。”

艾拉哭了，这是谢疾隐第一次看见她哭，而且哭的那么伤心。

谢疾隐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能说些什么。

他觉得此时的亚当也同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吧！

毕竟，亚当就在门外。

亚当早就来了，他只是一直没有进来。

谢疾隐之前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但是他没有告诉艾拉。

对于亚当来说，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也绝不好过。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一道伤口，那是曾经的痛苦。

那是自己不愿意提及与面对的悲伤。

这一点，谢疾隐以前领悟不深。

这一次，他领悟了很多。

就像大叔与爱尔莎说过的一样。

——人死不能复生，遇事三思而行。

生命，短暂而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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