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章：登无竹峰

——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

沈梦溪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在谢疾隐身上翻了好半天，但最终也没有找到方云笈的身影。

如果不是谢疾隐用眼神提醒谢灵隐，多半谢灵隐就要上来打她了。

没有找到方云笈的沈梦溪并不罢休，她盯着谢疾隐打量了半天，疑惑道。

“说吖！你和方云笈是什么关系吖！你身上怎么会有她的味道吖！”

她问话的声音温言软语，当真和小孩子没什么区别，但又总加一个‘吖’的尾音，不只是口癖还是哪里的方言。

谢疾隐见沈梦溪发问，自知难以推搪，心中却又不住想到糖姑娘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吗？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注意过？

“我问你话吖！你为何不答吖！”

沈梦溪凑到谢疾隐面前，她抬头踮脚，撅嘴看着谢疾隐的眼睛，谢疾隐眼见无从敷衍，只得避开关键，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总而言之，他说自己是方云笈的徒弟，这次是听方云笈的建议来这里学习的云云……

虽然沈梦溪半信半疑的眨着眼睛，但贺醒醉倒是当真了，至于唐无衣……谢疾隐记得自己之前说自己老师姓袁，一定被她发现自己之前说谎了……

怎料唐无衣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对于谢疾隐之前说谎的时期全然不记得了，谢疾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觉得应该是唐无衣不愿意拆穿自己吧！

哎……骗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情，提心吊胆的，以后不能这么干了。

一行人继续上路，自打听说了谢疾隐是方云笈的‘高徒’，贺醒醉原本爱搭不理的态度顿时好转了起来，一路上对谢疾隐问东问西，不停询问着谢疾隐究竟从方云笈那里学会了什么绝学，着实让谢疾隐面红耳赤难以回答，因为他除了白鹿凌波之外，其余的根本就没学过——就连白鹿凌波也学的半吊子，他甚至都不敢当着这些高手面前说自己学会了。

他看得出贺醒醉并不是因为自己说自己是方云笈的徒弟而有意接近自己……贺醒醉应该只是非常敬佩方云笈，对自己的态度大概是因为太过敬佩方云笈，所以连同方云笈的徒弟也一起纳入了这个敬佩的范畴……

“方天师的本事那真是没得说，过目不忘啊！别人用的什么招数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才叫一个厉害呢！”

一路上听着贺醒醉的话语，谢疾隐才认识到原来方云笈在别人眼中这么厉害，自己从前将她瞧小了啊！也不知道方云笈现在有没有感知自己的想法……

“那个……沈前辈！”

眼见距离无竹峰山脚下的石阶不足数十米，谢疾隐不由得开口问道。

“上了无竹峰应该去哪里啊！”

“什么前辈后辈吖！不过比你多活了两百年吖！你跟着走就是吖！我还能把你卖了吖？”

沈梦溪撅嘴说了两句，便转过身倒行，她看着谢疾隐说道。

“你既然是方云笈的徒弟吖，怎么能叫我前辈吖！我和方云笈平辈吖！你要叫我师叔才好吖！”

“嗯……沈师叔。”

听谢疾隐这么叫，沈梦溪好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转过身走路就连速度都快了许多。

“谢师侄吖！上了无竹峰便要去‘无争台’吖！如果你闲着没事做吖！也可以去苍古崖睡大觉吖！”

沈梦溪说话时，唐无衣嘴角流露微笑，而章散枫则是毫不掩饰笑意，谢疾隐初是不解，后明白可能沈梦溪让自己叫她师叔是在戏耍自己……虽然他心中不甘，却也没有在意。

一来，沈梦溪确实比他年长。二来，自己也不能对她一个还没自己高的娇弱小女孩生气——大叔说过，那是有失风度的。

无竹峰的山路并不难行，因为有现成的石阶供众人行走。

谢疾隐看这些石阶不像是后来铺好的，倒像是什么人直接在山体上开凿打磨出来的……

想来这也是那位谭星垣的手笔了……

他仰头向上望去，这石阶一眼望不到边际，真不知付出了何等巨大的劳动才得以实现这种工程量……山海阁的人都这么了不起吗？

每一级石阶大小几乎一致，就好像是用什么东西测量过的一样，虽然饱经岁月的侵蚀，却仍能从这些石阶中看出建造者的技艺水准。

走不过三百米便看到一个汉子扛着斧头站在路旁，谢疾隐见那汉子虽然衣衫破旧，身体看上去显得瘦弱，但目光炯炯有神，不像是实力孱弱之人。

“哟！这不是辛釜吗？”

贺醒醉哈哈一笑便迎了上去，看来对方应该酒品很好，否则他不会这么热情。

被称作辛釜的瘦弱汉子也不搭话，转过身一斧子砍向面前的松树，只一斧便将那一人方可合抱的松树当场砍断，谢疾隐不由得脸色微变。

这松树虽然粗壮，但换做自己也能砍断，只是随意的挥出一斧便将整棵树砍断……自己可做不到。

谢疾隐见他扛着的长柄斧头刃口狭长，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丝丝寒芒，想来应该不是俗物。

一行人没有在此多做停留，倒是贺醒醉一直同辛釜喋喋不休，最后见众人离去，这才说了些无争台再见的话，匆匆追了众人上去。

谢疾隐最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辛釜，只见他将斧头一转，斧刃顿时变成镰刀模样，开始削砍树枝。

自始至终，那个叫做辛釜的人都没有向别人看上一眼，说上一句话。

谢疾隐留意到他破旧的衣衫后面写着两个血红的大字——想来那便是他的名字。

距离无争台还有两百多米的路程，从远处传来的琴声隐隐可闻，谢疾隐环顾四周，完全无法察觉琴声传来的方向，有时像是在南面，有时又像是在北面……

难道不止一个人弹琴吗？

行不过百米，转过弯路便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站在台阶旁边，面前摆着一张石台，谢疾隐瞧这石台应该也是用一整块岩石打磨而成，想来和谭星垣脱不了干系。

那书生在石台上铺好了宣纸，提笔蘸墨肆意舞动，一副山水妙笔便跃然纸上，正是无竹峰上下的景色。

他的动作潇洒如意，全然不像专心致志的绘画，倒像是随心所欲的画上那么几笔，而且还是用的两支笔……

因为从没听说过有人绘画同时用两支笔，因此谢疾隐不由得站在石台前看他画的景物。

他虽然不懂如何欣赏画作，却也还知道应该先看画的是什么。

令他心中惊叹的还不只是书生同时使用两支笔绘画，这书生左右手所描绘的景物截然不同，竟是一心二用同时勾勒山上山下两处的景色，而且这些景物都是冲着谢疾隐的方向，显然是在倒画。

能同时使用两支笔分心多用已然十分厉害，而且还要将景物冲着自己面朝的方向倒画，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谢疾隐站在那里看着对方将这幅画迅速画完，心中反而有些失落，对方画的这么快……就好像自己还没看够……

“小兄弟也对绘画感兴趣？献丑！献丑！这幅画不如就送给你了，权当交个朋友。”

年轻人呵呵一笑，性格极为洒脱，他立刻收起纸墨，将画卷起交给谢疾隐。

谢疾隐留意到他用的墨有些与众不同，明明刚刚挥毫泼墨，可墨竟然转眼便干，想来应该是什么特殊的墨……

“我……我其实完全不懂什么绘画，就是觉得你画的挺好的，你两支笔还是倒画……厉害！厉害！”

谢疾隐见这人极为礼貌，因此也不敢失了礼数，但他本就不善言辞，因此想说些赞叹的话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只得连说几个‘厉害’……相比这个善于言辞的画师，自己可真是嘴拙……

“哈哈哈，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哪算得上什么厉害！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画师一面连连摆手，一面提起地上的包裹，背起两个画轴，指着峰上说道。

“我这人啊！就是看到什么想画的就停下来画上几笔，结果画着画着就忘了时间，你瞧，差点都忘了我三位朋友还在上面等我呢！来来来！你我正好一路同行！”

画师拉起谢疾隐便向无争台走去，谢疾隐初时还有些意外，后来想这人应该是率性而为的性格，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心中反倒觉得不那么意外了。

“请问……”

“姓名对不对？哈哈哈！我叫华夜冬，但这不过是个名字，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区区一贱名何足挂齿！”

谢疾隐只觉得这人果然是乐天派，哪有说了自己名字，又说这是贱名的啊！这些山海阁的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举目四望，发现此时此刻只有谢灵隐还在自己身边，其他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想必是在自己发呆的时候已经先走了吧！

【小弟，你之前谎话说的还可以，给你满分。】

方云笈的声音久违出现在谢疾隐脑海里，虽然她只是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但谢疾隐却感觉好像几年没有听过她说话一般。

【糖姑娘，你醒了？】

【说的好像我睡着了一样，沈梦溪走了，我也就没必要沉默了。】

谢疾隐虽然不解其意，但心想定是沈梦溪有什么可以感应到方云笈在自己脑海中说话的能力，不然糖姑娘没道理突然不说话的啊！

算了，以后再问问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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