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狭路之逢

重逢的人总是有着很多话想说，虽然彼此的侧重点不同，但人与人的交流可以促进彼此的了解，这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可谢疾隐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提及自己这段时间遭遇的时候，他不得不回忆起与那两个人的遭遇。

对他而言，这是一段难忘的经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改变了他的一生。

“这有什么值得让你难过的吗？”

慕容暗夜撑着刀坐在地上，他对于谢疾隐的话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像是已经听惯了一样。

“有，他们杀了人，我也杀了人。”

谢疾隐不明白慕容暗夜这话从何说起，他有些愕然。

“这本身不值得难过吗？”

“你之前没有杀过人吗？”慕容暗夜反问道。

“杀过，只是那时候是在蓝区，他们可以复活。”

“如果那时是在红区，你就不杀他们了吗？”

谢疾隐侧过脸看向慕容暗夜，慕容暗夜依旧是那副阴戾的表情，好像别人欠了他的钱一样。

谢疾隐沉默，最后他无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你后悔杀人吗？”慕容暗夜用拇指顶住刀镡将太刀从刀鞘推出，又松开拇指，任由太刀回归刀鞘。

“当时没有，杀完人后悔了，现在一想那时候或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更好的解决办法即便存在又如何？你不可能回到过去，你当时也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对此感到后悔是毫无意义的。”

慕容暗夜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他看着地面说道。

“食人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在缺乏食物的情况下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玩家所做的事情比这更让人难以忍受的不计其数，区区食人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就算他们能够用以其他方式从玩家那里弄到食物，可以他们的实力必须要考虑会不会被对方趁机消灭，这种无休止的坚持中食物是最重要的，而实力往往决定了食物掌握在谁的手里。”

“谁是食物的持有者一点都不重要，谁是食物的掠夺者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你无法接受他们的行为，你因此杀了他们，你又何必自责呢？耿耿于怀也无法令他们死而复生，你难道没有听过‘人死不能复生，遇事三思而行。’这句话吗？”

慕容暗夜看向谢疾隐，也不知道自己说这么多，谢疾隐究竟听懂了吗？

“当然听过！可我真正无法接受的不是他们食人，他们强硬蛮横，霸道无礼都和我无关！大不了我不去理他们就是了！可他们怎么能漠视生命！”

慕容暗夜的动作停了下来，失去拇指支撑的刀镡仿佛失去了灵魂，太刀重重落回刀鞘中，只留下一声金属撞击的声响。

随着清脆的耳光声，谢疾隐被慕容暗夜提起，他脸上多了一记掌印。

几乎是与此同时，谢灵隐一拳重击在慕容暗夜背后，欧阳飞焰四人立刻挥动武器制住了谢灵隐。

柳诗儿与凌魂也纷纷取出武器，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慕容暗夜承受了谢灵隐的重击，他嘴角流血，但是倔强的眼神仍盯着谢疾隐的脸，似乎想要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自己不曾察觉的东西。

“那么你所做的又是什么？你同样在漠视生命！你做着与他们相同的事情！你做着连你自己的无法接受的事情！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接受！那你又为何要拿起剑！你拿起剑的时候所想的就是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反复啰嗦吗？”

“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杀人！”

谢疾隐以同样的目光盯着慕容暗夜，他手中的剑架在了慕容暗夜颈中，剑是在他挨了慕容暗夜一记耳光同时拔出的，他的动作让慕容暗夜完全没有防备，事实上慕容暗夜也没有打算防备。

“没办法，不杀，就会被杀。你可以说我麻木不仁，也可以说我残暴凶狠，可我依旧会这么做，毫无怜悯地杀死我的敌人。”

“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吗？”谢疾隐神情黯然，这个答案显然不是他能够接受的。

“很不幸，没有。你们或许可以成为化干戈为玉帛，或许可以永无交集。可是这一刻你们产生了交集，产生了纷争，你们就是敌人，是敌人就必须消灭。”

慕容暗夜‘哇’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一旁的上官冰魄等人显然等着他一声令下便将谢灵隐就地分尸，可是慕容暗夜身为队长，他始终没有说出这样的话，甚至是没有做出一丝具备这种含义的神情动作。

他擦去血迹，直视着谢疾隐的眼睛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他们是你的敌人！你杀死了他们，可是你从来就没有把他们当做敌人对待！既然你杀死了他们，起码要给他们曾作为你敌人与你为敌的尊重。喃喃不休说着他们不该死一类的话只是对他们与你为敌的否定。”

“尊重......敌人吗？”谢疾隐摇头叹气，移开了慕容暗夜颈中的剑。

“我尊重你的想法，可我仍坚持我的想法。若是我与他们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点相遇，这一切或许就根本不会发生！不会有任何人死去！”

“或许如你所说，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点相遇，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你们也许会成为朋友。可是不管你们是不是朋友，在那一刻你们是敌人，是彼此赌上性命的死敌。”

慕容暗夜松开谢疾隐的衣领，继续回到他之前的位置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拔出刀。

面对谢灵隐的攻击，他可以展开黑蚀反击阵。可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不想造成无谓的伤亡。

“没什么事，发生一些口角而已，不必在意。”

慕容暗夜出声示意众人收起武器，杜月飞等人虽然担心他，可和他相处的时间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慕容暗夜这个人的性格他们都清楚，他说不必在意，自己只要收起武器就行了。

他是队长，自己只要找他说的做就行了。

谢灵隐朝着慕容暗夜望去，她没有说话，而是选择检查谢疾隐的伤势。

常风儿在这里始终微丝不动，她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慕容暗夜抓起谢疾隐衣领的时候，谢疾隐拔出了剑，他可以将剑刺向慕容暗夜，可是他没有那么做。

谢疾隐将剑架在慕容暗夜颈间的动作极为怪异，他的动作破绽百出，慕容暗夜可以轻松夺下他的剑并制住他，稍微有常识的人都不会选择这样一种持剑姿势。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如果他最终将剑刺下，那么他心里希望的是慕容暗夜夺下自己的剑杀死自己。

谢疾隐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害怕，他害怕自己早晚也会变成漠视生命的人。

吸烟的时间久了就会养成习惯，称之为烟瘾。

喝酒的时间久了就会养成习惯，称之为酒瘾。

而杀人......也是会成瘾的......

只是玩家很少注意到这个可怕的事实罢了......

或者是注意到了而又不愿意接受，只好装作没注意到也未尝可知啊......

冰冷的尸体倒在街道上，就像是腐烂的食物会无人问津一样。

黑袍死灵师看着眼前的尸体，他摇了摇头，俯下身开始用‘死尸拆解术’处理尸体。

玩家的尸体是很具备价值的，因为可以拆解出许多有用的东西。

虽然这也许在一般玩家看来即反胃恶心又违背道德，可死灵师就是这样日复一日重复着这样的工作，直至他们自己也成为这样的尸体。

“灵魂已经坏掉，无法收集。骨骼还算完好，可以收集。”

如同厨师喜欢一面烹饪点评着自己制作的美味菜肴，这位死灵师显然喜欢一边工作一边点评一下自己的工作对象。

死灵师很清楚在这样的寻宝中获得宝藏的几率微乎其微，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宝藏，而是为了这些尸体。

每一次夺宝都会造成大量的玩家死亡，这种时候正是死灵师大展身手的时候。

与其靠宝藏获得利益，远不如靠这些玩家的尸体来谋取利益。

这一次自己又是赚的盆满钵满，真希望这样的寻宝可以经常发生，这样自己的收入就完全有了保障。

突然，死灵师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急忙躲到路边的角落。

他猛然想到了一件事，急忙跑出来把尸体一同拖进了阴暗的角落。

他不是贪财，只是害怕这具尸体损坏掉。

没错......他不是贪财......不是贪财......

背着门板一样红色巨剑的魔狼摇摇晃晃从街道的一侧走了过来，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而在街道另一侧，九千岁与伍仟仁一行人的身影出现了。

双方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对方，但却都没有闪避。

魔狼目光停留在伍仟仁的断刃剑上，而伍仟仁和九千岁的目光停留在魔狼的凯撒斯爪牙上。

这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魔狼揉了揉眼睛，准备迎战这两个家伙，然后拿上他们的遗物从街道另一侧离开。

可就在他揉眼睛的一瞬间，伍仟仁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伴随对着他颈前刺下的断刃剑，还有伍仟仁冰冷的笑容。

“年轻人，关键时刻你如此懈怠是作什么！作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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