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失职者的守望

人类是一种复杂的生物，复杂到连人类自己都无法完全意识到自己的复杂。

如果那天晚上，修伊诺玛没有出手帮助谢疾隐，谢疾隐今天是否还会挺身而出、为她申辩呢？

谢疾隐知道自己总是在重复多余的事情，自己所做的事情对于这个世界根本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的命运或许有着不同寻常的地方，可他终究是个凡夫俗子，这世上的事情如果可以因为一个人的意志便能改变，那么这世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感叹现实的残酷无情！

他可以选择保持沉默，像一个围观的看客一样对一切都不闻不问、不去干预、不去理会......

可是他做不到，他天生就不是一个善于欺骗的人，他甚至连人人都能做到的最简单的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他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如果连心都能被欺骗所遮掩，他将一无所有......

如果那天晚上，修伊诺玛没有伤害陈锋的同袍与系统子民，陈锋今天是否还会与眼前的修伊诺玛为敌呢？

陈锋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自己必须要做的，他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不会对这个世界有任何改变，但这并不能代表他就必须对作恶者的行径保持沉默。

他的命运毫无与众不同之处，他本来就是一个凡夫俗子，他深知现实是何等残酷无情，但他必须去改变，哪怕他的所作所为对世界毫无改变，他依然会坚持自己的选择，因为这就是理想的代价！

人们总以为自己只要实现理想，为追寻理想所付出的代价便可以忽略不计。

这世上有很多人的理想是注定无法实现的，但他们无惧这冰冷的现实，依然坚持行走在艰难险阻的理想之路上。

对于陈锋而言，他从未对自己的坚持感到后悔。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踏上的道路注定艰难险阻，注定不被世人所理解，可究竟是什么支持着他在逆境中不断前进，从未后悔呢？

他不愿意沉默......他不愿意像个看客一样漠视作恶者为所欲为！漠视乱序者肆意妄为！漠视亵渎者胡作非为！

他不会欺骗任何人，包括自己。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要欺骗，他还能对谁付诸真诚呢？

他早已一无所有，他的理想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或者说......那就是他的信仰......

谢疾隐与陈锋是同一种人，他们在做着相同的事情，可他们注定将背道而驰......

这就是世界，同样的人、同样的心却注定了不同的命运......

“放肆！修伊诺玛！若不是你残害系统子民，我们又何必与你发生今日的战斗？”

陈锋转过头，他的目光在这黑夜中宛若利剑，直射人的内心。

“我残害系统子民？九十年前在黄金眼地区，你们残杀我黄金庭院同胞难道就少了吗？我的父母也是因此惨死在你们手上！你们犯下的血债！我要你们血偿。”

修伊诺玛一只手的蔷薇弓尚未消失，她将另一只手对准天空，如同天使羽翼一样的长弓在她手中展开，每一片羽毛都化作锋利的箭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如此炫目的魔法所形成的羽翼是黑色的。

“六倍增幅！全部箭矢发射！”

基兹塔宁·魔力增幅术！

撒特提亚·黑魔弓！

将自身的魔法效果增强六倍，但代价是自身的魔力消耗也将提高六倍。

修伊诺玛已经是放手一搏，她心存必死之心，不是敌死就是己亡。

漫天的箭矢如雨而至，约瑟夫展开护罩，他没有救下维鲁，所以维鲁死了。

如果他不能救下罗尔，罗尔也会死，就像那时候一样......

自己是队长......如果死亡是不可避免的，那就让自己来直面死亡吧！

他撑着护罩一步一步走进罗尔，箭矢打在护罩上就像是雨点打在玻璃上，这种魔法无法穿透自己的护罩，罗尔还有救。

“队长！交给我！”杰西卡知道这时候其他人更需要约瑟夫帮助，救人这种事情就交给她好了，从像泥浆一样的土壤漩涡中拯救罗尔并不是什么难事！就像那时候一样！自己可以承担起一切！包括别人的生命！

自己曾经失职过一次！绝不能失职第二次了！

直至那道光芒贯穿了她的身体......

可以穿破护罩的蔷薇弓第二支箭矢如影随行......只为了等待这一刻......

杰西卡痛苦的向后仰去，她拼命用脚踩住地面，金色鞋带将罗尔死死缠住阻止他被漩涡吞噬。

冷心的金色丝线快速划过，泥土手掌被切割成数截，罗尔摆脱了被拍死的悲惨结局，可杰西卡却双膝跪倒在地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望着天空。

自己终究还是第二次失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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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教官！我的剑术难道就这么差吗？明明我比克莉斯汀还要努力！”

“南希，克莉斯汀比你用功多了，每天她都是训练到深夜的，你怎么能说你比她努力呢？”

“教官......你看......我会治疗技能......我可不可以不参加训......”

“不行哦！就算是艾拉也要刻苦努力才好！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怎么能救助别人呢？”

“你们两个问这样的问题不是自讨苦吃吗？我就从来不问这样的问题！”

“还有阿莉尔，不要再画《勇者斗国王》了！虽然我知道你剑术很厉害，可是你也不应该天天把宝贵的训练时间浪费在这里啊！”

“教官！你不必担心我！我可是要成为后宫王的男人！”

“亚当，我想后宫王不会喜欢一个剑术很差的男人，如果不努力练习剑术，你就只能给后宫王看大门了。”

在人群的哄笑声中，红发少女平静看着眼前这个戴眼镜的教官，她并不喜欢这个人，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讨厌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更不需要任何原因。

剑术教官每次看到红发女孩总是觉得她让人难以靠近，她不知道女孩为何会这样，但是她知道女孩或许是自己所教的四个剑术训练班中最不会被人类情感束缚的人，直至那件事......

“杰西卡！你看看你的学生！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暴跳如雷的男人一拳打在桌子上，他指着桌上的照片对着教官嘶喊道。

“这个克莉斯汀.....我已经无话可说了！那是人命！不是猪狗！”

“校长，这是我的错......我没有正确的引导她......希望你能从轻处罚她......”

“从轻？如果所有人犯了错都靠一句从轻处罚就能敷衍了事，那么这世间所有人岂不是什么错都可以犯了吗？我打算送她去‘圣临旅行团’......那里对她而言或许是个好去处，他们需要克莉斯汀这样的人......”

“一定要这样吗？我愿意代她受过，以此洗脱她的罪过！”

杰西卡面朝墙上的太阳剑十字纹章跪下，她用剑割开自己的手腕，用另一只手沾着血迹在身前划着太阳剑十字。

在日冕王座内，这代表自己愿意为有罪过的人承担一切罪责。

“杰西卡教官！你这又是何苦！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克里斯汀做到这种地步？难道你就愿意代替她去圣临旅行团吗？那里的危险你不是不知道！以你的实力根本......”

“根本活不了几天，我说的对吗？校长，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让我的学生去饱受那样的痛苦呢？我自流鲜血洗脱克莉斯汀的罪责并代她受过，甘愿前往圣临旅行团担任‘死旅’，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任何人无关。”

“杰西卡教官，做这个决定之前你真的想过你这么做是否值得？你的前途、你的未来......”

“如果克莉斯汀死在了圣临旅行团，我的前途与未来将毫无意义可言，看着自己的学生死去，而自己却无法拯救她，这不是最悲伤的事情吗？作为一名教官，我对于这次的事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对我另有惩罚，我绝不推脱，更不会有任何意义。”

“不必了，你准备去圣临旅行团报道吧！没有其他惩罚......克莉斯汀她们班的人都死光了，她是你教的4871班最后的一名学生......对你而言，这本身就是最痛苦的惩罚......”

时间就是这样快的度过了，就像是流水一样，让人根本来不及挽留。

“克莉斯汀，这是你第三次犯下这种错误了，虽然每一次你都杀死了敌人弥补过错，可你今年还是无法参加‘武官考试’了。这并不是针对你的惩罚，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反思自己，想想那些被你杀死的无辜生命，他们实在是无罪。”

对于教官的话，红发女孩只是沉默，教官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天边的黎明说道。

“教官我要去很远的地方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所以今天向你告个别。”

她没有说出实话，说出实话是毫无意义的。

她做着一切不是为了让克莉斯汀感激她，仅仅是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职，自己没有正确引导克莉斯汀使用力量的失职。

即便是九死一生的战场上也会有人活着归还，可死旅的生还却比这还要困难......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不过早晚会回来看你的。”

她不知道那一刻克莉斯汀是怎样的表情......她没有回头......或许她那一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克里斯汀的表情......

她可以编造一个遥远的相见日期，可是她知道这是无用的，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圣临旅行团整整六年的生活是何等的艰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教官并没有高超的实力，她一次次在战斗中活了下来，但也因此遍体鳞伤。

她从未因此后悔过，如果时间倒流，她还是会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选择代人受过！

自己没有尽到教官的职责，就是自己的失职，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掩饰！

直至她接到命令，调职圣言践行社，她回来了。

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克莉斯汀。

她知道自己就算去看克莉斯汀，对于克莉斯汀而言也只是会加重她内心的自责与痛苦而已。

她暗下决心，自己不会再失职，绝不！

“什么时候回来？”

这大概是克莉斯汀和她成为师生的五年来，和她说过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不过早晚会回来看你的。”

自己食言了......答应回去的......却还是瞻前顾后没有回去......恐怕再也回不去了吧......

愿天下至善保佑你......克莉斯汀......原谅我这个失职的教官吧......

杰西卡头部斜侧......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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