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章：无名之数

——在争辩中很多人从不在乎什么是对的，他们只在乎究竟谁才是对的。

7月16日，南瞻海季风岛，黄昏时分。

季风岛规模不大，但对于只有数十人的莱维队伍而言，这已经是非常大的面积了。

在季风岛中部有一座火山湖，距山脚下大约五百多米的地方被清出了一大片空地用来接收那些‘快递’——从各个科学愿购买的生活必需品与所有供博士使用的器材都会被空降到这里。

说起来也许会令人觉得难以置信，可现实就是如此——老天爷（也可以称之为系统）不会因为你是正义的，就赐予你无限的物质供应……

换言之，就是需要钱……

你总不能在科学院门口大喊自己是正义的，科学院就根据你说的好像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而会给你援助基金——更何况莱维从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

博士作为整个季风岛上最大的资金消耗者，他必须要靠自己解决一部分资金的来源——出卖他曾经工作的中子星研发资料似乎是不错的选择，而他真的这么做了。

不要说他没骨气，换做别人恐怕还拿不出这么多资料呢！

777小队在岛上的主要目的就是供博士差遣——别指望博士会自己去做那些琐碎的事情，他可是大忙人，尽管没人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什么。

接收快递也会被算作琐碎的事情——在把东西放到博士桌上之前一定会被算作琐碎的事情……

莱维顺着平整的坡道走向山顶，这里的斜坡并不陡峭，虽然不是公路，但碎石乱草和坑坑洼洼的地方都被雷纳德在一天之内处理好了——莱维从不知道他还有挖土这门手艺。

刚刚有飞机经过，看来是订购的东西送到了——自己应该可以帮忙收一下。

莱维顺着山坡边缘向后一踩，整个人顺势经陡峭的岩壁直冲而下，身体快速掠过树林，

转眼间便已奔行两百余米——像他这种程度的玩家，在没有降落和滞空类技能的前提下，只要凭借自身的良好掌控力就算从百米高空落下来也能安然无恙。

在‘收货区’有一间小库房，里面用来放置一些装卸工具——包括‘陆行鸟’大型装卸车与‘许多搬运用的‘跛脚鸡’机器人。

“13！14！15！你们也来搬东西啊！不要总想着躲起来偷懒！”

16正伏在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巨型包裹上割着降落伞伞绳，她有着深灰色的头发，额头上戴着护目镜，腰带上还挂着螺丝刀与扳手——她本身并不是技师，但这样的打扮却非常适合她的。

777是没有家的，季风岛就是她们的家。在岛上她们可以轻松一些——尽管莱维等人是她们的长官这一点已经被博士用学习机灌输给他们了，但莱维并没有对她们提出太多的要求。

生逢乱世，本身就是一种不幸。

她们其实可以过的更好……

她们可以随意做那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每天嘻嘻哈哈的开玩笑、可以自由选择兴趣爱好……

这样的日子未必便是坏的，过于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会让她们更像那些训练有素的精锐战士，但这不是莱维想看到的。

战士，在这个乱世中是一个不幸的代名词——就连理想国的战士都不能例外。

她们的一生不应该只是为了战斗而存在——尽管莱维知道这是自欺欺人的说辞……

如果不是为了战斗，她们从一开始就不会被创造出来……

仓库房前的阴凉处支起的简易桌子旁，13用手臂支在桌子上撑着头，侧耳听着收音机里含糊不清的杂音。

她一部分浅淡颜色的灰发梳成一条细长的波浪形下马尾辫垂在身后，不时鼓起嘴吹着额头两侧的头发，轻敲桌面说道。

“14，天气预报说明天是大晴天，你要去做什么？”

“呵啦~哼哈~叮嗯~哆叽~”

14戴着耳机坐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有节奏的微微摇头，看来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她把自己的日常服装完全改成了西服式样的校服，白色的裙子特别引人注目，配上她银白色的头发就像个活泼开朗的大小姐。

“不要再偷懒了……我们应该帮十六卸货。”

15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生怕有人打她一样，她脸上挂着担忧的神情，一面撩着长发，一面从库房里走出来，顺手将手中的遥控器递给14与13。

“真是一群懒鬼啊！”16颇有不满的从包裹上跳下来，可她刚一跳下来就看到了包裹后面的莱维。

“哎？莱维长官？”

她立刻向莱维敬礼，但莱维却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

他揭开包裹厚厚的外包装，看到的是一个个摆放工整的正方形箱子，从上面的文字不难看出，这些都是博士订购的材料与零件。

莱维的出现就好像信号弹，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过来，13过来的时候顺便把收音机一并拿走了。

“长官，下午好！”

“下午好！长官！”

“长官好！”

不管怎么看，这些都是十分正常的女孩子——可她们却从一出生就被灌输了杀与被杀的思想。

人类千百年来沉淀的思想并不能代表正确，那只是最容易被人接受的思想——不容易被人接受的早就消失在历史中了。

13与16对于莱维的到来显得很诧异，而15则是十分从容的面对莱维，至于14，她摘下耳机藏在身后，对着莱维嘻嘻一笑——大概是想用笑容掩饰自己藏在身后的耳机吧！

“听音乐并不违背制度。”

“那裙子的事情……”14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制度上没有写清楚的事情都不算违背。”

莱维的话让14重重点了下头——她看上去开心了很多。

“都是博士的东西吗？”莱维看着六个大型包裹问道。

“不全是。”15拿出一份打印的清单，低头逐行扫视。

“有各类武器弹药、电气设备的零件、冰箱制冷剂、罐头、牙膏、处理好的食材、《穿越水面》典藏版、《刺客法典》首发版、《我的位面》纪念版、女仆装、蓝白条纹的……”

“知道了。”莱维已经大致了解这六个大包裹内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可以继续搬运了。”

一个小时后，莱维再度踏上山坡俯瞰收货区的时候，他已经看不到13等人的身影了——她们会在莱维看不见的地方继续忙碌，直至把每一件物品都放到应该放置的地方。

玩家不喜欢那些琐碎的工作，而生活中绝大多数工作都是琐碎的，这意味着玩家很难融入到普通生活。

就算他们外表和人类并无两样，可他们始终和人类隔着一层厚厚的壁障。

这壁障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

“你搬了一个小时的东西有何感受啊！”幽冥身体从山坡旁的影子中浮现出来，那薄红色的眼睛透着玩味的笑容。

“这些工作真的很繁琐。”

“你就感受到了这些？你真是一个无趣的人啊！难道一个小时和她们玩一些‘游戏’不好吗？”

幽冥总是会在任何时候出现在莱维身边对他进行着挖苦讥笑，但莱维从不介意——他注定是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别人对他的看法早已不再重要了。

“你的兴趣一直都这么差吗？她们只是孩子。”

莱维知道幽冥话里的‘游戏’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想深入去讨论这个问题。

“孩子？即便是人造人也总好过充气的玩具，不是吗？”

“在你眼中她们只是这样的定位吗？你的价值观令人失望。”

莱维迈步朝着山顶走去，那里修建有一个雷达站，虽然只是用来伪装成民间设施用的，但那个雷达站本身并不是空壳——真的是一个具备实用价值的雷达站。

而这个雷达站存在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真的当做雷达站来用，另一个则是为了掩护雷达站下面的设施——位于火山湖内侧的微型潜艇基地。

说是个基地，其实就是一个只有几艘小的不能再小的微型潜艇停靠站，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补给与维护。

至于岛上存在这样一个设施的理由……博士想用潜艇捞海带算不算？

“这有什么可失望的？强者向弱者寻求交配本就是这世间的法则，因此作为岛上最强的生物，拥有随意同任何生物交配的权利，这对你而言是令你失望的价值观？要知道在这种价值观下，你做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你才是这种价值观的最大受益者。”

幽冥的身体不时闪现在莱维的四周，所过之处唯有阵阵黑气与残影，根本无法捕捉她的确切行踪。

“正是因为看清了我们曾经的自以为是，我才会踏上如今这条道路。”莱维登上了山顶，他看着火山湖内泛着夕阳余晖的水，平静说道。

“我们曾经为了理想国而战斗，但我们杀死的却都是理想国的子民。”

“你否定了你曾经的一切。”幽冥微微一笑，她很欣赏莱维这种用后半生否定前半生的勇气——前提是莱维比她强。

“至少我不打算否定我所伤害的那些人。”

莱维走向雷达站的门，身后传来了幽冥的冷笑声。

“你知道否定你曾经的一切要付出代价的吗？”

“我知道，但我不打算为我的选择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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