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剑理

冒险历160年8月27日夜，‘黄金眼’地区。

这是黄金庭院存在于世上的最后一个夜晚，有些东西注定要在今夜落下帷幕。

史书终将在累累鲜血中翻开新的一页，历史的脚步谁也阻挡不住！

如秃鹫般蚕食失败者血肉的胜利者如决堤洪水般涌入世界树，他们接二连三的倒下却又不断高喊着同一个口号前赴后继接替着阵亡者尚未完成的使命。

为了根除世界之敌！为了扫清邪魔外道！为了实现天下至善！

出师之名早已不再重要，胜利者不会在意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

不过是由作恶者发起的战争，最终被行善者止息而已！

胜利的天秤已然倾斜，无法扭转的败局，所谓‘逆转局势的奇迹’，不过是少数不敢接受失败的偏执者在痴人说梦。

正是因为奇迹从来不会出现，所以才会被无知的世人称为‘奇迹’。

破城之日，屠城之时。

残留的废墟被破坏殆尽，幸存的生者被斩尽杀绝。

男女老幼，格杀勿论。斩草除根，不留一人。

行善者所做出的一切，比作恶者更加残忍。

明明是善的化身，却比恶更加不堪。

燃烧的废墟中，白发男子傲然而立，手中长剑充斥着相互咬合的齿轮与轴承，仿佛那不是一柄染血的剑，而是一台染血的机器。

一台染血的杀人机器！

伴随着两声细若蚊蝇的响动，两名身披白色斗篷，兜帽遮住脸部的骑士已经相继攻到他的身边，他们出手速度之快简直无与伦比，只是短短一瞬就从废墟中朝着男人突进了五百余米。

剑鞘骑士，日冕王座‘剑鞘骑士团’的成员，每一位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上无一不是沾满了无数穷凶极恶之徒的鲜血。

在这种血与火交织的战场上更是如此，唯有鲜血才能洗刷作恶者犯下的不赦之恶。

弹指须臾之间，白发男子挥剑格挡，已然同两位剑鞘骑士纵身交手十余次，随着他闪身退开，一道剑气自剑刃交错的齿轮中破空斩出，目标正是两位骑士。

这两位骑士摒弃了人们思想中骑士应当身着的重甲，均是轻装上阵，这种程度的剑气足以被他们闪开，而且是轻而易举的闪开。

可他们想到了开头，却没有想到结局。

在他们闪身避开剑气，身体呈环形向白发男子逼近时，白发男子突然朝着剑气射出的方向纵身扑去。

两位剑鞘骑士暗自点了点头，显然都明白对方是想趁机逃跑。

一左一右两道白色身影紧随男子身后，交错追随而去。

区区五公里的距离，双方剑刃纵横交错，一路上原本就四处龟裂的路面更是寸寸尽碎，废墟化作齑粉弥漫在四周，每一次剑刃的交锋都足以令周围数平方米内的一切事物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剑鞘骑士不愧为日冕王座成员之楷模，其临危不惧的心态及毫无破绽的剑术堪称战士之典范。

可那足以与两位剑鞘骑士交手至今而在招式身手上不落分毫下风的白发男子更令人难以捉摸，虽手握神兵，可剑招路数中丝毫没有因为手中武器的与众不同而产生任何轻敌的破绽，不骄不躁，不紧不慢，仿佛对手每一招每一式的变化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随着剑刃上齿轮的急速运转，强大的魔力波动在剑刃上迅速凝聚，伴随着白发男子的闪身撤步，这一剑以极快的走势撩过一位剑鞘骑士的衣角，一个小小的缺口出现在剑鞘骑士的斗篷边缘。

而伴随这一剑收回的动作，另一位骑士从侧面扑来，手中利剑直指白发男子咽喉要害。

白发男子未作丝毫闪躲，毫无顾忌的将剑刃横向斩出，伴随着一声空响，如同有风吹过中空的圆筒一般，这一刻仿佛一切都停止了流动，哪怕时间也是如此。

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短暂延迟后，一道血光挥洒而出，从侧面扑上来的剑鞘骑士伴随着喷射的鲜血滚入了一旁的废墟中。

而另一名剑鞘骑士则是趁机直取白发男子暴露的背后，白发男子挥剑挡住，他以一敌二尚且不惧，何况对方区区一人而已！

一抹强烈的杀意从剑鞘骑士眼中涌现，在那杀意之中，白发男子看到了名为‘信仰’的精神支柱。

足以让人化身为魔的精神支柱。

他手中的武器原本只是一道长剑大小的金色光芒，这是剑鞘骑士的无形之刃，可在这强烈的杀意支持下，这道金色光芒凝聚的无形之刃颜色正急速褪变为殷红血色！

剑鞘骑士头顶顿时浮现一道血红色的光圈，光圈正中是日冕王座的十字纹章，而光圈四周则是水平浮现着十二柄形态各异的剑，正是微缩版的太阳剑十字。

伴随着近乎于无底深渊冲出的滔天杀气瞬间令太阳剑十字光圈出现了变化，渐渐变得模糊并缩小至光圈中心地带，而四周水平放置的十二柄剑立时朝内侧倾斜并指向剑鞘骑士头顶。

‘剑誓·勇毅’发动！

“以人类血肉之躯为‘鞘’，收人类无法驾驭之‘剑’......为天下至善......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奉献一切......”

白发男子脸上浮现一丝认真的表情，他从未指望这位骑士可以给予他回答，所以他能做的仅仅是提出自己的疑问。

然后凭借自己去寻找答案！

依旧伴随着一声空响，在停滞的时间与静止的时空中发出完美的一击。

这位骑士还未能施展出他的全力一击便要葬身在白发男子剑下，他不甘心，可没有人给他沉思应对的时间以及扭转败局的空间。

奇迹之类的事情正是因为从来不会出现，所以才会被称为奇迹啊！

犹如气球在充气时的急速膨胀一般，危机感在白发男子心中急速扩张，他立刻解除了时空暂停状态，整个人闪身后退。

在他后退的这一刹那，他周围的十六道剑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各个角度袭来，几乎封锁了他一切逃逸的道路。

如果他没有及时解除时空暂停状态撤退，那么当他击杀剑鞘骑士的那一刻，他必将受到周围十六位赶来支援的剑鞘骑士联手围杀。

对方只要晚来一步，这位剑鞘骑士就死定了。

可对方偏偏没有来迟，或许这就是奇迹吧！只有在无能为力的行善者对抗无从战胜的作恶者时才会在行善者身上显现的奇迹。

名为‘胜利’的奇迹......

这种只会在童话里眷顾所谓‘正义而弱小的人’时才会出现的奇迹，竟然会在自己这个不相信童话的人面前出现，或许童话原本就是那些获得奇迹的胜利者所编造的弥天大谎吧！

而自己从一开始就加入了被‘奇迹’抛弃的阵营吗？

‘黄金庭院’所属‘吞世之兽’2号秘行者‘剑理’莱维就这样消失在众多剑鞘骑士的视野中。

他拥有凡尔赛提斯五刃之一的‘时空裁断者’，执此神兵天下皆可去得！但无论他走到哪里，在他心中自己始终都是被奇迹抛弃的人。

明明奇迹是属于黄金庭院，为何却最终降临在黄金庭院敌人的头上？

如果努力换不来奇迹，那么奇迹又为何要出现在世间，而不是存在于人类无尽的幻想与传说中。

但是莱维从未放弃任何希望，他依旧在努力。

他知道只要末法之眼还没有倒下，吞世之兽还没有倒下，一切就都还未结束！

纵然拼尽全力，只为换取一个虚无缥缈的奇迹！

朝着螺旋灯塔前进的路并不顺利，几乎每一步踏出都会受到敌人的阻拦，不过莱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

打得过的敌人，那就打。

打不过的敌人，还可以跑。

没有任何人可以只依靠自己战胜一切敌人，莱维也不例外。

不惜一切代价朝着螺旋灯塔前进，他相信在那里的末法之眼可以带给他一个不确定的奇迹。

可当他满身血迹的来到螺旋灯塔前，鲜血顺着他的衣袖成股流下，脸上的血迹已经让人分不清他的五官面貌，他遍体鳞伤，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前方。

他看到那个末法之眼的首领——亦是黄金战争的策划者之一，此时此刻正站立在灯塔顶部俯瞰大地，目光最终转向天空，看着那悬浮于天际的‘神骸’。

四周尽是废墟之上燃烧的滔天火焰，就连他脚下的螺旋灯塔也已经被业火红莲所缠绕。

无数日冕王座的成员各执武器呈环形一层层包围上来，他们身上披着的白袍浸满鲜血，随着他们包围圈的缩小，衣服上滴落的血迹也越来越密集。

在莱维注视的目光中，这个名为‘心兽’的男人如不可撼动的擎天巨柱般站立于天地之间。

“今日吾且容汝等猖狂，来日吾再与汝等算账。”

“吾今日离去，乃是为了寻求至高无上的系统法则”

“吾来日归来，必将让汝等今日所犯血债十倍奉还。”

“吾辈归来之日，汝等灭亡之时。”

莱维攥紧了拳头，自己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努力的时候，自己所相信的末法之眼却选择了逃避。

即便吞世之兽还存在，即便末法之眼还存在，对自己而言，他们和灭亡了又有什么区别。

自己曾经为之奋斗至最后一刻的东西，在这一刻抛弃了自己。

当莱维睁开眼睛，他看着夕阳染红的天际，然后离开自己躺着的草坪，独自朝着夕阳走去。

时过境迁，往事如烟。

人是健忘的，可总有些东西不应该被遗忘。

“这个时候打电话叫我有什么事吗？雷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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