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章：青峰之辩

——能力胜过兵力。

计百出在获知了东竹仙人的实力后，心知这次行动失败可能性已经占据了极大的比例，但依旧表现的从容不迫，他是主事者，如果连他都自乱阵脚，他带来的一众江湖草莽会怎么想？觉得他个人能力不足以担当主事者还是觉得北极星科学院自世界大战后一蹶不振如今只是外强中干的垂死之态？

有时候，不仅要欺骗敌人，还要欺骗自己人……

“晚辈山海阁计百出，见过东竹仙人。”

他双手抱拳向东竹仙人行礼，而东竹仙人随即起身回礼，显然并非不知礼节的不入流人物，但言语之间颇为冷淡，想来是已经知晓计百出来此的目的。

“东竹冷清渊。”

原来她叫冷清渊……计百出心中暗自记下，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任督，开始了自顾自的踱步。

而任督则是颇为不屑的看着计百出，计百出和人说话既不正视对方，举止上也毫无端正可言，甚至在冷清渊面前随意走来走去，简直让他所代表的北极星和他师父龚策颜面扫地……

“东竹仙人在东竹所行之事，我等早有耳闻，两百余载守护东竹之心亦有天地为鉴，阁下不图名、也不为利，一心一意在这山里用一己之躯保护无辜民众，深受我等敬仰，其实力之强，力挫凡世天国与无数强敌，更为我等佩服。”

“我等来此的目的想必东竹仙人已经知悉，那我便开门见山好了。自世界大战后，各地民生凋敝、变乱频仍，北极星科学院为改变现状，发起了第三次科普运动，普及知识以驱散蒙昧昏聩之陋习，扩张道路以消除闭塞隔绝之困境，发展产业以振兴贫穷落后之经济，建立秩序以震慑为非作歹之奸邪，力图让各地民众走上安定团结、繁荣富强的道路。今日我等正是为此来到东竹，希望东竹仙人能退出东竹，由北极星科学院接管此地，我保证，不出十年，这里必定能成为富庶繁茂之地，盗匪不存，奸邪不生，人民安居乐业、出行畅通无阻、衣食丰足无忧，如此当不负东竹仙人两百余年尽心守护此地之努力。”

“若东竹仙人离开东竹后有所需求，北极星科学院也愿一力承担，聘请东竹仙人为北极星顾问，指导北极星军队建设。若东竹仙人心系苍生，不愿为此劳神费心，北极星科学院亦不会勉强，只要东竹仙人有什么用得到北极星的地方，北极星科学院定会倾力而为。”计百出心中知晓东竹仙人的一切衣食均由东竹当地获取，离开东竹对其如同失去了一条谋生的道路，所以才会说出由北极星承担对方一切生活所需的话。

听计百出这一番话，在场一众江湖人士顿时脸色各异，毕竟计百出开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他们为北极星效命之时，北极星可是从来没开出过‘顾问’这样的条件。

中年壮汉脸上颇有艳羡之色，显然是觉得这个条件符合他的胃口。

至于文弱书生则是会心一笑，觉得这是计百出诱东竹仙人上钩的计策。

壮硕矮子与于先生彼此对视，都觉得计百出所言不虚，应该是真心提出这样的条件，只不过这个顾问未必是实职，多半是个虚职。

而张狂少年心里却是觉得计百出信口开河，为了拉拢东竹仙人极尽讨好奉承之能事。

无论心里怎么想，有一点却是一致的，如果能不用武力来解决问题，自然是再好不过。

这些人都是双手染血的凶悍人物，武力对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但此刻却能不约而同的希望计百出能在这场先礼后兵中用‘礼‘来服人，可见他们也对自己能否在比武中胜过东竹仙人抱有不确定性……

输了倒是小事……要是对方下了杀手……连命都没了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我相信你说的话，但不相信北极星会那么做。”

东竹仙人说话的时候望着山腰上的村子，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一切……

每次有势力来到这里都会打出各种各样的旗号来表明他们人畜无害，但言语很多时候不及行动，心里的想法或许是好的，说出来的言语或许是好的，但行动所表达的却不见得如此……

“十多年前，一场战争席卷东大陆，穿过大青山向南便是曾经的参商星科学院边界。据我所知，战争开始前，那里是东大陆丰饶富裕之地，民众丰衣足食、安定团结，社会进步发展，繁荣富强，也没有盗匪横行肆虐……”

冷清渊将目光移向计百出，计百出则是与她侧目对视，他一听到东竹仙人提起参商星科学院，尤其是在言语中将自己刚才提到的‘安定团结’和‘繁荣富强’重复了一遍，他心里就已经猜到东竹仙人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但随着北极星南下，参商星科学院东部被夷为平地，无数民众流离失所，有的幸存者逃至东竹，就住在下面的村子里，你适才的言语何不向他们复述一番，看看他们作何反应？”

“东竹仙人，北极星向参商星发动攻击之前并非无所作为，而是尽可能避免与参商星的战争，但参商星并不领情，拒绝接受北极星为避免战争发生所做的努力，依旧坚持站在北极星的对立面，对此我也深表遗憾。”

“不接受，便要杀？”东竹仙人目光稍微变得锐利，计百出没有退缩，与之针锋相对，他能从对方眼中看出那站在民众立场上饱含怜悯的想法以及对政治立场漠不关心的态度……

“你刚才说战争结束后，各地民生凋敝、变乱频仍，北极星试图改变这一切，但这些惨剧又是从何而来？北极星在这东大陆战场又做了什么呢？今天你们要在东竹发展建设，为的是东竹民众能安居乐业，还是为了你们今后发动下一次战争的时候能将这里的民众绑上你们的战车？”

“东竹仙人，你只看到了最近数十年间发生的战争带给人们的苦难，你并没有看到一百多年来随着北极星领土的扩张，被其纳入管辖范围的民众生活水平大幅度改善，即便东竹仙人你能够安于落后的现状，难道要让东竹的民众和你一起忍受这样的闭塞落后吗？”

“那么代价呢？”冷清渊直视着计百出的眼睛。

“你们说要保护民众，可世界大战已经证明了你们什么都没能保护。”

“东竹仙人，为了统一东大陆，付出牺牲在所难免，或许你觉得我这么说是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那我换个表达方式，如果需要我付出牺牲，我会毫不犹豫奉献自己的生命。”

计百出这话掷地有声，目光之中没有丝毫的畏缩退却，即便是一旁的任督听到计百出的话，也觉得此言非虚，计百出真的可以像他说的这样，为北极星献出生命。

“那些死去的民众也是如你这么想的吗？”东竹仙人相信计百出的话发自真心，但她不相信这是每个人心中所想。

“为了统一，就要杀死这么多人吗？古时候，东大陆也曾三足鼎立，三个国家彼此纷争不断，民众徒然的死去，不也是打着‘统一’的旗号吗？民众真的在乎东大陆的统一与否吗？他们只想过安定的生活，不在乎天下是谁的，也不在乎东大陆分裂成几个势力，你们的统一仅仅是政治目的，与民生无关。”

东竹仙人提出的问题，计百出不是没想过。

合则留，不合则去。

当一个国家因为各种问题不合以至于分裂成两个国家，若彼此相安无事，各自安心发展，真的有重新统一的必要吗？

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不合是因为出现了‘分歧’，这本身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双方为了维持各自的稳定，必然要不断强化这种分歧以对抗另一方。久而久之，双方只会矛盾摩擦只会愈发明显，到头来还是得以一方败北才能收场。

主权领土的本质不过是地图上可以随意涂抹修改的虚线，而分歧异见的本质却是人们脑海中因经历与见解不同而产生的思想。

统一，从来不是为了统一领土，而是为了统一思想。

既然劝不动……还是得靠比武解决。

“既然劝不动东竹仙人，那我们不妨以江湖规矩比试一番，若东竹仙人赢了，我们就此退出东竹，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毕竟‘打不过东竹仙人’这样的理由还是可以被上面的人接受的。倘若我们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还望东竹仙人能够就此退出东竹。”计百出再次行礼，提出了自己在心里思考了无数遍的条件。

“东竹仙人，这计百出诡计多端，邀你比武必然是不怀好意，绝不能答应他！”计百出话音刚落，任督便开始出言提醒。

“事情全凭东竹仙人决定，若我们输了，就此退出东竹，不再叨扰。”

计百出眼角余光注视着东竹仙人，他其实也不确定东竹仙人能否答应比武的要求……而且就算答应，己方也不见得能有什么胜算……充其量就是能够回去交差而已。

他原本想要在言语上用之前想好的‘老三样’来改变东竹仙人对南箕星与北极星的立场，但没想到东竹仙人说话完全不留情面，以至于对话无法继续……

东竹仙人虽然不喜欢北极星，却也知道北极星不好对付，否则早就一口回绝了……如今她的沉默恰恰说明她在权衡利弊……

“怎样比法？”

听到这句话，计百出渐渐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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