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话 劝君更尽一杯酒

张悦坐在一个靠窗户的位置，静静地聆听倩倩姑娘弹奏的《梅花三弄》。

能在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称的杭州坐稳头牌的称呼，想必肯定有几把刷子。能在客场作战的情况下，跟有红姐压阵的紫语战到最后一局还略占上风。

此女绝不简单！

张悦本想好好的欣赏这一首古琴曲的，可惜雅兴全都被窗户外面不断摇晃他的詹月华打断了。

“你干什么啊？现在还没有到你出场的时间呢！”

“喂喂，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把你的小心肝放在肚子里，我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咱们就等着收网就好了。”

“嗯，我全听你的！”

“听我的就去外面待命！”

“可是外面好多蚊子的！”

“骗鬼啊！初春三月份的日子，哪来的蚊子？”

张悦皱着眉头看向窗外，皎洁的月光下，街道反射出银白色的光华，让人仿佛置身于银装素裹的世界。

本就俊俏的詹月华站在窗外，与背后的美景相护映衬，一瞬间将张悦的心神暂时的夺走了。

“喂喂！你怎么了嘛？”

“啊……没事。忽然发现了你身为女性的美丽，让人惊喜。”

“你是不是想去大牢里面吃牢饭啊？”

詹月华羞愤的撂下一句狠话，转身朝着远处的蹲点处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朝着窗口这边看。

张悦当然不会追出去的，毕竟他的心思绝大部分还是在这怡红院的怡红楼一层之中。

按照最后的一门比试，两位姑娘都会在二楼的露台上演奏一曲古琴曲。而前来观赛的大家则坐在一楼聆听。

虽然有一些比较专业的人士会对两位姑娘的琴艺进行品鉴，但是下方围观群众的欢呼与赞赏声也是重要的评判标准。

当然了，还会有人一掷千金，为心爱的姑娘送上花红。花红最后的价值，也是参考的重要标准之一。

其实有些人既不喜欢琴曲，也不喜欢姑娘。之所以花大价钱献上花红，除了附庸风雅之外，也是要赚个名声在外。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围观群众们陈建爱刚刚优美的琴声之中久久不能自拔。委婉回转的曲调，配合上倩倩姑娘纯熟的技法，将曲调的灵魂都演奏了出来。

配合上倩倩姑娘今天特意准备的衣服外貌，好似在怡红楼二楼的露台上抽出一只铮铮傲骨的的梅花。

迎雪而开，高洁美丽！

“天一阁少阁主蒋天浩打赏钱倩倩姑娘白银一千两！”

“藏剑山庄夏侯启打赏倩倩姑娘一千五百两！”

场地之中时不时想起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暗叹这个世界果然有钱人是真的有钱。

打赏是多少都行。

有几百两的也有几十两的，多多少少都是支持都是心意。像刚刚那种纯砸钱的，毕竟还是少数。

“每想到这个倩倩姑娘的支持者还挺多的，这儿可是紫语的专场啊。”

张悦用只有自己知道的声音喃喃自语，不过后来他想了想，好像这个势头还是自己给她造起来的样子？

麻蛋的，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叹了口气，希望一会紫语的表现足够惊艳，能够稳压倩倩一头吧。

倩倩姑娘缓缓地起身，身后的小厮抬起她的古琴，跟在她身后缓缓地退去。至此为之，倩倩姑娘的表演时间到此结束。

接下来，便是紫语姑娘的时间了。

两位小厮抬着一把古琴来到了刚刚的露台，将琴放在了案台之上。张悦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嫣红姑娘当年的佩琴。

青鸾桐木焦尾琴，那可是足以称得上宝物的东西。拿这东西弹曲子，得有上好的心理素质才行。

琴，虽然就位了。但是人，还没有来到。

众人纷纷猜测嘀咕，一时间下面乱成一团。

“出来了出来了！”

忽然有人大喊，众人这才将目光再次投向露台。

只见的一席紫衣飘然飞舞，半张白沙轻掩朱唇。双眸之间泪光流转，眉宇之间哀愁飘荡。远远望去，只觉得心中好似一只小手狠狠地抓了一把。

为她苦闷而忧愁，为她伤心而落泪。

未有琴声，未有人语，仅仅是站在那里，这怡红楼之中却已经弥漫着一股惆怅哀怨的气息。

“呼……”张悦微微的摇了摇头，这身妆容绝对是出自红姐之手。凭借小语儿，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不过这异族的服饰却有些好看。

且不提与中原女子大相径庭的头饰发型。那轻纱重叠的衣着方式，绝不是中原能够见到的风格。

塞外风沙很大，温度也很高。女孩子为了保护皮肤就要尽可能的让衣物覆盖身体，但穿的太多的话就会很热。

轻纱裹体，重要的部位层层密密，其他的部位轻纱一层。透过淡紫色的轻纱，隐隐绰绰能够看到白皙的玉体。

浮想联翩，摄人心魄。

再加上面纱轻掩，神秘之中透漏出调皮，朦胧之中诉说着俏丽。

至少在出场以及妆容上面，紫语已经稳稳压过倩倩姑娘一头。

“铮！噔噔呤噔噔……”

玉指落琴弦，紫语连客套话都免去了，直接开始了演奏。

大概是怕一开口将好不容易营造的气场给整没了。

小悦哥现在很紧张，因为这手《阳关三叠》是自己帮她选的。看来自己到后厨搞事情的这段时间，红姐肯定又到紫语房间去了。

既然现在紫语是这幅打扮，弹奏的还是《阳关三叠》，那就说明红姐认可了自己的决定。但是相对的，失败的风险跟结果就要小悦哥来承担了。

想想红姐表现出来的狂暴，张悦双手合十不停的祈祷，希望满天神佛保佑小语儿不要出什么岔子。

张悦这个要下十八层地狱呆着的家伙的祈祷估计连地藏菩萨都懒得听，但是紫语弹奏的确实很好，一度超出了自己的水准。

或许，这就是选对了琴曲的效果吧。

紫语双目紧闭，静静地弹着。忽然间，一滴眼泪从眼角之中滑落。

这首曲子重在离别之际的那种悲怆的情绪，缠绵不绝又高亢激昂。跟此时此刻的紫语心中的情绪十分的吻合。

朋友离别西出边塞，又怎么比得上亲朋好友此生无缘得见？

心中涌动的悲怆之情无处宣泄，唯有手中琴弦可以诉说！

忽然间，琴曲变调！

那是久别重逢的惊喜，那是失而复得的欢愉！

我原本以为此生此世，了然一身无牵挂。没想到上天待我不薄，又将你们送回了我的身边。

这处变调是紫语的自我发挥，原曲调之中本是没有。但安插在此处，却是分外的合适。好似画龙点睛的一笔，将整首琴曲盘活了。

虽然有些不大礼貌，但是人群之中楼上楼下都响起了赞叹之声。

但紧接着，这股喜悦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与不安。紧接着一阵急急切切的弹奏，好像刀斧铁器之鸣。

众人纷纷屏气凝神细细聆听，心思浮想联翩，猜测故友重逢之下遭遇了什么变故。

但，这个变调却到此结束，留下了足够的空白让众人放飞思绪。

寂静，没有持续多久，紫语轻叹一声，玉指再落。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朱唇轻启，配合着重回别离悲凉的曲调，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大家纷纷落泪。

这一别，此生此世怕是再无相间。

明知你依旧活着，但你与我已经天涯相隔。

这份离别，曲调平缓，四平八稳。但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哀鸣都让人感到压抑与悲凉。

人生最痛苦的事，不是别离，而是对别离的妥协。

若是想在一起，天涯海角不过咫尺。但若心中已经妥协，那边是两人相遇也算不得相见。

这首曲子，与其说是在表演，不如是说紫语在跟自己的叔父自己的同族人表达自己的心境。

见到你们，我真的很开心。

但是，我们虽然再次相遇，却已经不能再相见了。

回去吧，去往西域边塞。

这首曲子，算是我给你们的饯别礼。

一曲终了，众人久久不能释怀。掌声未能响起，皆因为大家都在忙着拭去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的泪水。

“好！”张悦忽然站起身来，猛烈的鼓掌。

仿佛一声惊雷，震醒了还沉浸在余韵之中的大家。众人这才纷纷起身鼓掌，大声的赞颂。

打赏之声此起彼伏，数额一眨眼的功夫就超过了先出场的倩倩。

毕竟，有些人不只是将钱投给紫语，还有投给紫语的曲调勾起的回忆。

人么，行走江湖的人么。

谁没有几个相见不能见得知己？

谁没有几个想留不能留的兄弟？

生死离别，人间之大悲痛。

此时此刻，除了喝酒，也就是用花钱来宣泄心中的痛苦与寂寞。

“倩倩姑娘，打赏紫语姑娘白银一千两！”

众多喝唱之中，唯有这一声较为刺耳，一下子镇住了场面。

“这……倩倩姑娘这是甘拜下风了吗？”

“输也输的这么有体面，倩倩姑娘我爱你！”

“不错不错，这为倩倩姑娘傲骨整整，却是有几分寒冬腊梅的气节。”

“说起来，紫语却是要略高一筹，而这倩倩姑娘能做到这一步，也是颇为大气。可惜啊，花魁之位只有一个。”

大家在赞叹紫语姑娘的同时，也不忘给大气的倩倩姑娘点赞。这场比试固然是紫语姑娘摘得桂冠，但倩倩也因此得到了不少的人气与好评。

张悦站在倩倩姑娘休息室的窗前，扭回头看着正在卸妆的倩倩微微一笑：“你看，效果不错吧？”

倩倩有些愤恨的看着张悦：“我倩倩出道到现在，第一次栽到了男人手中。小二哥，你好手段啊？”

张悦伸了伸懒腰：“别这么说嘛，我可是真心实意的跟你合作，不然你以为你能走到这一步？

事到如今，你的收益也不错的，你还真以为你能在嫣红姑娘的手下拿到花魁？知道为什么赏银会计入评判标准吗？”

张悦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出去了。留下一脸愤恨的倩倩姑娘，紧要银牙。

“小悦哥，我记得你了。有一天你要是到了杭州地面上，看你倩倩姑奶奶怎么好好的疼爱疼爱你这个小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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