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魔（五）

“对啊，你什么都做不到，只会让我们白白浪费生命，当初你要不是我们的小队长，兴许我们还能活久一点。”

“是啊是啊！”

“要不是你发射的那枚信号弹，我们也不会输的这么惨，我们大家也就不用丢掉性命了。”

“你还是乖乖回去当你的小公主去吧！来战场上逞什么能！”

“你把我们的命还回来！！！”

“对！！还回来！！！”

“还回来！！！！”

“我上有老下有小，现在你害我死了，我的家庭被你给毁了，你赔我的命！！！！”

一张张脸围绕在菲尔蒂娜周围，他们的言语如同刀片一般划向她的心，在其上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公主殿下！！请振作一点！！”

突然，一个声音传入了菲尔蒂娜的耳中，将菲尔蒂娜差点被负面情绪淹没的意识重新拉了回来。

菲尔蒂娜抬起头，只见一名脸上沾满血迹，身上的军服也有多处破损的年轻士兵站在她的身前。

她环顾四周，发现身边只剩下不到20名士兵了，他们以自己的身躯围成一圈，将菲尔蒂娜与狼骑兵之间构筑了一道人体环形防御圈，在乱军之中保护了她。

菲尔蒂娜接着又扫视了整个战场一圈，发现除了自己身边这些人之外，其他的公国士兵都已经阵亡了。

狼骑兵们在围绕着防御圈不停地跑动，但却没有感觉到有进攻的意图，他们似乎并不急着享用这最后的猎物。

菲尔蒂娜面前这不到20人所构成的环形防御圈，成了她最后的堡垒。

“你...你们这是......”

菲尔蒂娜看着这些仅剩的部下，他们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一些血迹和泥土，脸上黑糊糊的一片，原本漂亮的蓝色军服被鲜血染上了一块块黑斑。

但奇怪的是，菲尔蒂娜并不觉得他们很脏，因为这些都是战士的勋章和证明。

“属下们无能，让殿下您以身犯险，还要分心来保护我们，这次就让我们来作为殿下最坚实的盾牌吧。”

面前的年轻士兵似乎觉得有些难为情，他们明明作为公国的士兵，应该拼尽全力保护他们的公主，可是现在却反过来接受了这位年纪比他要小很多的公主的保护。

尽管此时他的脸上还带着历经血战之后的疲惫之色，菲尔蒂娜却还是能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高昂的战意。

菲尔蒂娜看着那名士兵的双眼，他的眼中透出的是无比坚定的目光，在他的眼底似乎还有火焰在燃烧。

在一瞬间，这名士兵的身影与她前世的记忆中的一个身影重合了。

那是她的突击小队里年纪最小的一名士兵，十分崇拜当时还是龙天烨的她，死缠烂打要她收他当徒弟，是一个十分活泼的小伙子。

她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最后只得无奈答应了他的要求，收他当徒弟，对他倾囊相授。

可最终，她还是没能带他回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自己的怀里，身体慢慢变冷。

想到他满身是血躺在自己怀里不住抽搐的情景，菲尔蒂娜的左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由于过于用力而导致皮肤越发显得白皙起来。

她又看了看其他人的眼睛，他们的眼中所透出的光芒与那名士兵一样。

菲尔蒂娜明白，他们都已经放弃了自己生还的希望。

他们之所以不愿意放下武器选择投降，只是出于军人的荣誉感，想要光荣地战死在沙场上罢了。

但，对于菲尔蒂娜来说，他们这样做只是无谓的浪费生命而已。

【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已经有太多的人为此付出了生命，就不要让他们再做这种无谓的牺牲了。】

【哪怕要用我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哪怕这样会让他们身为军人的荣耀受到侮辱。】

【至少，他们能够因此活下来就好。】

菲尔蒂娜如此想着，她出言拒绝了士兵们希望继续抵抗的想法。

“这场战斗我们已经输了，很感谢你们能够陪我一直奋战到现在，我为公国能有你们这样的士兵而感到自豪。”

那名士兵本以为菲尔蒂娜会说出一段慷慨激昂的话来鼓舞士气，激励他们反抗敌人，但菲尔蒂娜接下来的话让他满腔的热血直接凉了一半。

“但很抱歉，能够毫不犹豫地让你们这么无意义地上去送死的行为，我做不到。”

“为了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家人，放下武器，投降吧。”

菲尔蒂娜低着头，不敢直视那名士兵的眼睛，也同样不敢直视其他人的眼睛。

她知道，他们此时的眼里一定满是惊讶、疑惑和不理解，她害怕一旦和他们对视，他们那苛责的目光会将她戳得体无完肤。

接着，她转头看向不远处，在狼骑兵们的簇拥下悠闲地看着这一幕的狼骑兵首领。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你们必须放过我的士兵。”

狼骑兵首领看着菲尔蒂娜，许久之后，他点了点头，道。

“我还以为你们巴尔亚斯的贵族们骨子里都是不愿服输，热衷于死战到底的呢，没想到你居然会选择投降。”

他将自己手中的长剑斜指地面，命令手下的狼骑兵解除战斗状态。

“可以，我答应你，只要你跟我们走，我可以保证你手下这些士兵的安全。”

“希望你不要食言。”

菲尔蒂娜说完低下了头，对着身边的士兵们下达了自己身为指挥官最后的命令。

“这是我最后的命令，解除战斗状态，放下武器，回去和你们的亲人团聚吧。”

但是这些士兵们却并没有遵从她的命令。

他们从内心深处渴望着战死，渴望能够获得马革裹尸还的军人最高荣耀。

但菲尔蒂娜却命令他们放弃身为军人的尊严与荣耀，放下武器向敌人投降。

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对不起，公主殿下，我们无法遵从您的命令。”

那名年轻的士兵缓缓地说道。

“我们知道殿下这么做是希望我们能够活下去，但我们身为军人，也是有着属于自己的荣耀与尊严，和无法动摇的信念。”

“在战场上无法为国家带来胜利，甚至连自己的公主也无法守护，这已经有损于公国军的荣耀。”

“而公主殿下现在却要剥夺我们挽回这份荣耀的权利，请恕我们不能同意。”

“但我们也不能让殿下陷于两难的境地，既然不能光荣地战死沙场，那就只能以死谢罪，以告慰战友们的英灵。”

说罢，他们集体将手中的枪口转向指着自己的头部，一手扶着枪，另一只手则扣在了扳机上。

“住手！！！你们不能这么做！！！！”

菲尔蒂娜见状大惊，她立刻调动起所剩不多的魔力，想要阻止他们的行动。

“很抱歉不能陪殿下到最后了，希望殿下能代为转告我们的家人，我们曾经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事迹。”

那名年轻的士兵嘴角挂着微笑，看向菲尔蒂娜，而后者正奋力伸出自己的手试图阻止他。

在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他扣下了手里的扳机，这时菲尔蒂娜的手距离扳机只剩下了短短几毫米的距离。

伴随着“砰”的一声清脆的枪响，一朵凄美的血花在空中绽放。

随之飞溅而出的显得有些滚烫的鲜血，染红了菲尔蒂娜的半张脸和身上的军服，就连她的头发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

“不要啊！！！！！！！”

以这声枪响为引，其他士兵纷纷扣下了手中的扳机，一朵朵血花在这片早已被鲜血浸染的大地上再次绽放，略显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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