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不对劲。
我再次停下脚步。那个卫兵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但是目标却显然不在自己身上。甚至可以说,他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仿佛丢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离我越来越近,那双无神的眼睛恍惚而浑浊,似乎有什么本该存在于其中的,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他快步走过我的身边,向后走去。我也回过头看,然而除了延伸至视野尽头的道路和荒凉的草地外,眼前空无一物。
恐惧再一次漫上我的脖颈。
我急忙回头,向着村门飞奔。我听说过这种事情,有些人在某一个时刻会突然失去神志,然后昏昏噩噩的向远方走去,仿佛在追逐、寻找着什么,从此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这类故事的谜底往往只有一个:他们被邪恶的魔鬼勾走了魂魄。
而当我一口气冲到村门口时,更可怕的景象出现了。原本守在门口的其他几个卫兵,仿佛蒸发般的消失了。
马匹还拴在旁边,休息的卫兵换下的盔甲还整齐摆放在老树桩上,掉在地上的麦芽酒瓶才刚刚开封,淡黄色的酒水正一点点的在石子路上流淌。
一个回头的时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咦……好奇怪的味道,这是什么味道?
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飘进了鼻子里。之所以陌生,是因为闻到这种味道的机会不多;之所以熟悉,是因为我知道这种味道的来源和它的出现代表了什么。
屠夫宰猪时,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这种味道。换牙的时候在路上摔了一跤,嘴里满是这种气味。铁锈的气味,猩红的气味,不详的气味,死亡的气味。
“血腥味……”
不要。
我向家的方向狂奔,但是转过第一排房屋的拐角时,我被眼前的地狱吓呆了。
不要……
村民、民兵和领地里的卫兵,足足三十多人,横七竖八的倒在乡间小路上。血腥味比屠户宰杀牲畜时要浓烈的多,简直就像毒气一样,使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倒在地上的几乎都是平时熟悉的面孔,他们无一例外的被开膛破肚,淋漓的鲜血和内脏在石子路上构成了一幅血腥扭曲的绘画。
瘫软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整个人以求饶……或是膜拜的姿态跪倒在地上。胃里仅剩的东西被一口气吐的一干二净。
好想逃走。好想逃走。好想回家。好想回……
“家……?”
这个村子不就是我的家吗?
“母亲……”我轻声呢喃,留着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样向家的方向冲去。沿途中,越来越多村民的残骸出现在眼前,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不是因惊吓而张皇失措,就是因巨大的痛苦而扭曲。他们的表情被永远的定格在了那一刻,也许是前一刻也说不定。
我大声呼唤着母亲,却没有任何人答应或作出反应。没有人活下来——这是我在慌乱之余得出的,下一秒就在心中将其推翻的结论。
不要!
道路简单的小村子此时此刻成为了偌大的迷宫,我似乎花了无尽的时间才冲到家门口。
不要!不要!不要!!
“母亲!!”我哭号着推开家门,然后看到了一副古怪至极的画面。
母亲涕泪纵横,跪倒在地上。外祖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房间里的第三个人,正是我的生父,贝伦博领主。他提着被血污浸染的佩剑。
“骗人……”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四周的一切都像是化为了空白,我的世界中只剩下这座被称作家的小屋。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他们就像被陌生人驱动着一样,下意识的朝母亲和领主大人跑过去。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有解决办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完美的解决。这就是母亲的行事风格,也将会是我的行事风格。
领主大人有点惊讶的转身看着我,我则下定了决心,在下一秒,硬挤出笑容,喊出了那句我坚信能解决眼下问题的咒语。
“父亲!”像每次从外面回来,甜美的叫唤着母亲一样,我叫唤着这个从来都只存在于其他孩子口中的称呼。然后——
咔。
手起剑落。
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不止一个。
“咦……”我有些奇怪的看着高大的父亲,又看了看刚才向他伸出的右手。
四根手指被精湛的一剑削了下来。
好痛。
并不是在石子路上摔了一跤,膝盖磨破皮的那种疼痛。而是鲜血淋漓的,真正意义上的疼痛。我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高兴的向母亲宣布,我摔倒在地上已经能忍住不哭了。似乎从那以后开始,心中就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已经不再惧怕疼痛。然而这份痛楚连带着我那还停留在孩提时代的所谓勇气,以及终于得以释放的情感,一同撕裂,碾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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