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礼物

她的眸子总是带着一种空灵感，好像一个闪亮的黑珍珠，在路灯的微光中轻闪着奇异的光，像是初生的婴儿的眼睛，眨巴眨巴着，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我和她四目相对，心神一阵荡漾。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她异口同声，询问着对方，却不知该由谁先作回答，气氛莫名其妙地变得尴尬。

“我在闲逛，不自觉地就走到这里了。”我朝周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在不自觉中往活动室的方向走，第二教学楼在前方的夜幕中隐隐若现。

“这样啊······本来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安排呢，还想着不应该打扰你来着。”

“没事，我在这，随时欢迎打扰。”我张开双手，就差没直接拥抱上去，“话说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去吃火锅来着？”

“啊~本来是很想来着，可是······”她露出烦恼的模样，“可是后来又突然不想去了。”

“我知道，怪我。”

“不是，当然不能怪阿风啦，只是······”她的右手食指抵着下巴，作思考状，“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怎么会有点不开心。”

“哈~大概是因为我没送你礼物吧？”我猜测道，毕竟那个时候被她看到了，我作为回礼送给章梦的围巾，可能作为玩友，又是临近圣诞，对自己没有礼物而不乐意吧。

我认为是这样来着，毕竟，有时确实觉得她挺随性来着。

“我才不稀罕你的礼物呢，肯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才对，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她沉吟着，竟是拍起了自己的小脑袋，“哎，最讨厌想一些没有答案的东西了。”

“那就不要想了呗，总之······你没有生我气吧？”

“本来就没生你气啊。”

“可是，那个时候你的表情······”我的脑海里回想起了当时伊灵儿的表情，说是没有生气，怕也不大可能。

“算啦算啦，既然都到这里了，来，和我一起去活动室吧。”

她向我招了招手，便是转过身去，往那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来啊，去活动室，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她见我不动，又朝我招了招手，看上去迫不及待。

我虽然带有疑问，可因她是伊灵儿，所以也没再问什么，便跟了上去，两个人并肩走着，往活动室的方向走去。

这条校道没有几个路人，也许是很多人都有自己节目安排的缘故吧，配合周围的温度，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灵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扯淡，我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

她说，她到现在都相信着圣诞老人是存在的，只是他早已经不喜欢人类这种愚蠢的生物，所以改行当魔神去了。

我说，其实圣诞老人本身不存在，而魔神受感于人类的善良，褪去了身上的黑色皮衣，穿上了红色的棉衣，带上了红色的帽子，岁月为他披戴上长长的大胡子，他成了新一代的圣诞老人。

她说我的逻辑不对，从来只有好变坏，像一块蛋糕，腐烂了就只能烂到底，坏的总是难以变好。

我说正是因为这样，才正好体现出人类的善良的可贵。

说到这里，我们进了教学楼，开始上楼梯。她又说，其实“天堂”在大地之下，所以人死后都想着埋入地下，因为那样才离“天堂”近一点。

我笑了笑，说“天堂”其实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下。

“那是在哪里？”她停下了脚步，眨巴着夜明珠般的眸子看我。

“只要你想，天堂可以是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我半认真道。

她对我的回答并非满意，学我半认真的样子，说我这是典型的唯心主义，应该予以纠正。我没有回应，两人已经来到了活动室的门口。

我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里面一片漆黑，我下意识地往门口附近的墙壁上摸去，想要摸到灯光的开关，不想摸到了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

“嗯？难道是壁虎？”

我第一反应是想要抽回手，但立马转念一想，壁虎是要冬眠的啊，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还赖在墙上等死，于是放大了点胆，将那温热的东西握住。

“阿风······那是我的手。”

身旁的伊灵儿轻声提醒了我一句，我才发现，身旁的她的右手也伸向了同一个方向。

“抱歉！”我意识到情况不对，立马把手抽了回来，脸上一股燥热。

“没事。”她淡淡地回答我，把灯打开了，小小的活动室顿时一片明亮。

还是那熟悉的场景，单调而简陋，虽说基本设备是齐全的，可是，总觉得差点什么。我走过去，把窗户打开，凉风从外面直接灌了进来，吹乱了我没有发型可言的头发。

“哈哈~你的头发真逗。”她指了指我的头，顾自地笑了起来，我随便她笑，走过去把门关上，这样缺少对流的口子，那风也停止了。

“好啦，我们已经到了，你要做什么？”我问她。

“这个！”

如同变戏法一般，她的手上拿着一张画纸。

“这个是······”

我瞪大眼睛，仔细看着画纸上的画：阳光透过绿树，在校道上洒下斑驳的影子，一对男女踩着自行车，在道上前行。

这幅画是水彩画，色彩也好，还是整体的格局规划，都可以说是漂亮，当然，这是我的个人观点，我不是品赏大师，对画的欣赏只停留在“好”、“不错”、“还行”、“漂亮”这样的水准而已。

可是，这画犹如会流动的光景，看久了，仿佛上面的阳光在逸动，树叶在随风轻舞，而骑车的男女在嬉笑，车轮犹如消逝的时光，转动着，往前而去。

“这个······画得真好。”我发出衷心的赞美。

“嗯，喜欢吗？”

我点了点头，目光还停留在那画上。

“那送你啦。”她干脆地说，把画放到我手里。

“诶！？”我着实被惊吓到了，“送我？可我连水彩画的保存方法都不知道，很快就会坏掉的。”

“没事的啦，这幅画你想怎么保存都行，又不值钱。”她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画一幅更好的。”

“随时······这么厉害！？”我又看了眼那画，觉得此画不放到艺术展览馆里好好保存简直是暴殄天物，而她却说，随时都能再画一幅。

也许是因为我非艺术生，不知艺术生的犀利，也许重新画一幅画对艺术生来说只是基本功，可是，我不得不表示佩服。

“真的，送我了？”我又问一遍，她点了点头道：“都说了送你啦，而且，这不是很久以前就答应你的？”

“很久以前？什么啊？我可不记得······”话到这里，突然回想起曾经的某个时候，那时伊灵儿还坐在我的后面，我踩着车，在去学生活动中心的路上······

“我的天！你不说我都忘了！”回想过来的我不禁惊呼，“我那时就只是想看一眼，没想过要你送我啊！”

“那我拿回来？”

“不要！都送我了你还好意思想拿回去？”我把画收到后面，一副不肯吃亏的样子。

“唉~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不就是一幅画么，至于这么一惊一乍的。”伊灵儿对我的行为似乎司空见惯，拿过张椅子坐下，“真无聊。”

“好好好，就当我没见过世面，行不？”我坐到她的对面，把画小心翼翼地放到桌面上，生怕毁了这画，“我见别人都是把画装裱起来的，我是不是也应该这么做？可是那样的话，怕是要很多钱啊？”

“老师也好，同学也好，家人也好，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她像是坠入了自己思想殿堂的深渊，直接忽视我的疑问，喃喃自语着，脸上愁云遍布。

“嘿！干嘛呢？”我不知她为何发愁，朝她挥了挥手。

“没什么，只是觉得邀请别人去看电影什么的，真是无聊。”她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玩弄着耳边的秀发，竟像是在发牢骚。

这妮子怎么就突然变了个人似的？难道这画有毒？不对，她说的是电影，有人请她看电影？

“原来你不喜欢看电影啊？”我问她。

“不是，只是觉得人不对了，做什么都无趣而已。”

“那倒是，人都是有双重标准的，只要是喜欢的人，做什么都觉得喜欢，若是换成另外一个无感的人，就算他送你钱了都要斟酌斟酌。”

“你真的这么认为？”

“不，对我来说，只要是送我钱的，不论谁，照单全收。”

“······阿风你好坏。”她重新露出了笑，小脑袋直接趴在桌面上，气色好了点。

“啊~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顺势自嘲。

“对我来说，你是。”

她说着话，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掌心大的白色硬卡纸，拿过笔在上面滑动，最后放到我面前。

“这个是······”我接过那硬卡纸，却见上面写着大大的“你是个好人”五个大字，而纸的右下角，画着一个简单的笑脸。

“给你的，我专门特制的‘好人卡’。”

“别！我不要！”我条件反射般把纸推了回去，“我对这种东西过敏，再说了，我又没帮你做什么，给我发卡干什么？我不要！”

“还记得我们的舞台剧吗？”她淡淡地说着，把卡推给我，“你为我们做出的努力，我知道的，其实一直都想着找个机会当面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为大家做出的一切，可直到我看到阿梦送你帽子的时候，我才发现，倘若只是说一声谢谢，总是不行的，所以······”

“······”我无言地摸了摸头上受伤的位置，虽然那里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还是不能用力，不然还是会有疼痛感。

“哎！你早说啊，行啦行啦，我收了收了，没办法，有时候我是倒霉了点，竟然被车擦到了，也怪我自己笨，这都能撞到路边的栅栏上，没办法。”我佯装无所谓，大咧咧地把那卡收了起来，“我说难怪你会这么好心送我画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阿风。”

“是！灵儿小姐有何吩咐？话说好人卡的话，一张就够了！不必再送了。”

“以后再发生那样的事，就直接说出来吧，说出来，让大家有所准备，才会有彼此信任的感觉。”她看着我，嘴角微微弯起，那是一个淡然的微笑，却是带着某种不想失去的担忧，“我不想，再发生那种事了，任何人都一样。”

“······嗯，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我收敛了玩笑，最后回应她的，只有自己如空头支票的承诺。

好安静，可是，这小小的活动室，却是第一次让我感觉到这般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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