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断电的夜（十）

“不，我们不想回去。”小紫摇了摇头，又说了一遍，“回去······会被妈妈骂，而且······肯定还会被关在小房间里······”

“不会的，你们要是回去了，你们的妈妈高兴还来不及呢。”顾晓月柔声道。

“不！我才不要回去！”小桐眼睛瞪大，十分不情愿地摇了摇头，“妈妈要是爱我们，又怎么会把我们关进房间里，还不让我们跟爸爸玩？”

“这个······”

“问她狗狗的事，竟然还骂我们，她就是个坏妈妈！”

从未见过小桐如此生气，我跟顾晓月都感到吃惊，一时无言以对。

“小桐，不要说了，我们该回去了。”小紫走过去，牵着小桐的手，温和地道，“妈妈应该很急了，我们答应过爸爸，以后都不会让妈妈担心的。”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小桐用力地甩手，“我再也不想回那个地方了！为什么别人家都是爸爸妈妈住一起的而我们的却是分开的，每次和爸爸玩都只能玩几个小时而别人能一起玩一整天！？每次问爸爸的事都要挨妈妈的说，为什么！我要爸爸、我要去找爸爸······爸爸哇······”

激动的小桐说到后面，又哭了起来。

我很担心，担心小桐会不会把眼睛哭瞎，虽然很想跟她说，要不你把我当你爸爸得了，以后我养你啊。可转念一想，自己就是个兼职的，哪来钱养她？而且当小紫小桐的爸爸，岂不很容易就成了鬼父？

一想到这里，我猛地摇起了头，心中无助地叹息。

星空璀璨，皓月当空，良辰美景，却着实让人开心不起来。

秦风啊，你特么的快说些什么说些什么快点说些什么啊！这么可爱的小萝莉在你面前哭着，这要放在游戏里，就是攻略人心的大好时机啊！

张开嘴巴，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都不知如何去说，焦急的情绪让我抓耳挠腮，听着小桐的哭声，越发觉得难受异常。

“其实呢，我的爸爸妈妈也是分开住的。”

万般无奈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顾晓月开口说出令人吃惊的话，而小桐也慢下了哭声。

“月姐姐我······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离婚了，所以······”她慢慢靠近小桐，安抚着她，“或多或少的，我也能明白你们的感受。”

“真的？”

“嗯，真的？”我跟着小桐问，定定地看着她。

“当然，月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们？”顾晓月淡然一笑，却是让人感到不太自然。

“我的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跟你们一样，也是跟的妈妈住一起，很少见到爸爸，每次见到都是匆匆看一眼，很难受。”

“妈妈整天在忙，也不怎么管我，所以大多数时候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自己一个人玩，自己跟自己聊天说话，自己煮饭，很多东西，都是一个人挺过来······但你们是姐妹，至少还有彼此······”

“一开始我也讨厌妈妈，也讨厌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家都是整整齐齐的，唯独我家是支零破碎的，所以我讨厌很多东西，以致于做了不少错事，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

“但是，即便如此，在我长大之后，我才意识到，就算父母分开了，他们依然是爱我们的······”

水塔平台一片寂静，而顾晓月的轻声如涓涓细流，一字一句的话语慢慢淌进我们的耳朵，小紫小桐安静了，而我震惊了，没想到平常总是清冷着脸的顾晓月也有那样不容易的过去。

“你们要是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跟你们打个赌。”顾晓月说到后面，把小紫小桐拢了过去。

“打赌？”小紫小桐齐声问。

“嗯，等你们长大之后，要还是觉得你们的爸爸妈妈不爱你们的话，你们就来找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长大······是什么时候？”

“嗯······”顾晓月想了想，“十年。”

“十年？这么久吗？”

“嗯，因为爱这种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就看得出来的？”

“可是，十年后，我们还能在一起玩吗？”小紫问道。

“当······”

“当然能！”我靠了过去，坚定道，“十年后，只要人还在，自然还能在一起玩。”

“嗯，等十年后，我和风哥哥去找你们，到时候，你们再来告诉我，爸爸妈妈是不是爱你们，怎么样？”

“好的啊，那月姐姐你可不能忘记，不能像我们的爸爸那样，明明已经答应过要带我们和妈妈去游乐园玩，最后却忘记了，我最讨厌了。”

“当然不会忘记，来，拉勾。”

“嗯！”

我看着她们三个伸出了手，没想小紫看向我说：“风哥哥，你也来拉勾。”

“哈？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我也要拉勾，见者有份？”

“你不是说，十年后，你和月姐姐一起来找我们玩的吗？”

“额······其实那句话是月姐姐说的，我不太确啊啊啊啊——”

脆弱的腰部再一次被掐得生疼。

“拉勾拉勾！我也拉勾，十年后跟月姐姐一起找你们！！”

我拍掉顾晓月的手，顺从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指，让她们三人勾住。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四人同声，皓月为证，在星空之下水塔之上，我们达成了十年之约。

约定总是很美好，但十年足以物是人非，也许这个约定很快就会被我们遗忘，但是，起码现在，眼前的我们是美好的，也得益于此，我们终于说服了小紫小桐，带她们回去。

几乎消失了一整个夜晚的姐妹俩回到家里，我本以为她们的妈妈会骂她们一顿，没想当妈的只是牢牢地抱着她们两只，慢慢地哭泣着，不知是太过高兴，还是依旧悲伤，但是我想，小紫小桐以后，都不会轻易再离家出走了。

“走吧。”顾晓月拉了拉我，而我却看到她的眸里噙着眼泪。

“······嗯。”我点了点头，再看一眼小紫小桐，就转身跟她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跟她并肩走着，月光依旧皎洁，照亮着前方。

我偶尔瞄顾晓月一两眼，看到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好像找回小紫小桐，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又恨自己不是绅士，没有随身带纸巾的好习惯，又不能直接伸手为她拂去眼泪，只好让夜风帮我这个忙，轻轻吹拂她梨花带雨的脸蛋。

“那个······”

本是一路无言，却在宿舍区的大门口处，她停了下来，往路边的小树下走去。

“怎么了？”我跟了上去。

“今晚我说的话，你不要说给其他人。”她微微低着头，语气里似乎带着恳求。

“哦······那当然。”我点点头，“这种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谢谢······”

“哎，都是朋友，就别客气了，只是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今晚睡不着觉。”

“嗯？”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发现我在看她，她猛然发现了什么，别过脸去，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这件事，也不要说出去，不然······”

“当然不会说，不过······”我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提了提勇气，说道，“不过没想到，晓月你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

“当然，我不是说你平时不好，就是······也许是平时的我不太注意，嘴又贱吧，所以······但我还是希望，以后可以······可以让你‘温柔以待’。”

话说完，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脸。

一个大男人的，动不动就捂脸好像也不大好，遂又放开，好显得自己脸皮厚一点。

“······嗯，再说吧，你平时有些话确实挺欠的。”

“······关于嘴欠这个问题，我只是客气客气，自嘲一下，你别真的顺我的话说下去。”

“那我应该怎么说。”

“你应该说，‘虽然你平时说话不太经过大脑，但起码是实诚坦率，也挺好的’，然后再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说话方式，挺好的，人也挺好的’，类似这样的。”我很认真地进行纠正。

“你真这么认为的？”她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不是有点太自恋了？”

“不然呢？平常自嘲说自己不帅，难道真的要觉得自己长得很丑？”我耸了耸肩，“好吧，起码我不是那种人，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我长得还是挺端正的。”

“······”

“······怎么，我说自己长得端正，你有意见？”

“······没有。”说话的同时，她点了点头。

“那你是觉得我长得很丑咯？”

“是啊。”她摇了摇头。

我不禁扶额，不知她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

一时郁闷，而她却噗嗤一声，笑了，我不解，却在几秒钟后，也笑了。

“回去吧，好好休息。”

笑了一小会儿，我让她回去，她没再说什么，慢慢地往大门走去，而那里，舍管阿姨不怀好意地看着我，令我很不自在。

我主动忽视舍管阿姨的质疑目光，看着顾晓月纤细的倩影消失在大门后面，随后看向夜空。

嗯，今晚的月亮，依然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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