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她的母亲

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小镇，夜空不过数颗泛着浅光的星星，而明月，似乎被一片灰云遮挡了。

灵儿待在家里，被老妈招待着，而我则跟唐玉莹一起，送她回家。

不知为何，跟唐玉莹走在一起，总时不时地感到一股揪心，也不敢多看她的脸，生怕看到了，气就喘不顺。

其中原因，大概是因为几年前，我也曾跟一个与她长得相似的少女走过同样的道路，只是那时是白天，而现在是黑夜。

一路无言，她走得很慢，我只好也放慢脚步，一起穿过镇中心的广场，再穿过几个路口，很快就来到她家面前。

“好啦，你家到了，那我就送到这里，再见。”

我舒出一口气，觉得自己今晚使命已达，随意道一声，便是转身就要走。

“秦哥等等。”她叫住了我，我转身看她，她恰好在路灯的光芒中，亭亭而立。

“其实今晚只是想去跟你说几句话而已，没想到还会在你家吃饭，真的是很冒昧。”

“不不不，是我妈太热情了。”我客气地道，“以后要是有空，欢迎你再来。”

“那个叫灵儿的姐姐，好像跟你关系很好？”她又说道。

“额······是啊，我觉得，应该算不错的了。”我坦诚回答，“但说实话，在看到她之前，我也不知道她会来我这里。”

“是吗······”她话音轻了下去，忽然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神色有点黯淡。

“怎么了？”我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还有什么问题就问呗。”

“······”她双手放在背后，螓首微垂，似在内心挣扎，良久才抬起头，“其实，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还请，能认真地回答我。”

“啊，你问吧。”我感到接下来的问题不会简单，忙做好心理准备。

“你还喜······”

“小玉。”

她的问题还没问出口，忽然边上的大门打开，一个年入中年的妇人叫了一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妈。”唐玉莹也是始料未及，看到眼前忽然出现的妇人，面露几丝惊讶之色。

“怎么站在家门口不进来，嗯？”妇人转过身子，有点凹陷的眼窝看向我，“请问这位是？”

“妈，这个就是······”

“我知道了，秦风对吧？”

“啊，是，我是秦风，阿姨你好。”我有点诧异，与唐玉瑶的母亲几乎没见过面，她怎会得知我的名字？应该是唐玉莹之前告诉过她的吧？

“小玉今晚有打电话给我，说在别人家吃饭，我本不想让她这么做，可她又很坚持，只好答允了，想必，就是在你家吧？”

“啊，是，抱歉。”我不禁道了声歉。

“呵呵~年轻人道什么歉，应该是我要向你说声谢谢，来吧，既然都来了，就来我家喝口茶水吧。”

“啊，不，我家里还有事，我想······”

“别客气，别客气，进来吧。”

妇人似乎没给我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进大门里，我无奈地看了唐玉莹一眼，只好跟了进去。

这家房子是真的大，跟印象中一样，四层楼高，装修甚是华丽，我还是第一次进入这么华贵的房子。

“请随便坐。”妇人客气地道了一声，又说，“刚好泡了点大红袍，是孩子她爸爸前不久在武夷托一位研究茶学的朋友买的，好像很珍贵的样子。”

“武······难道是武夷大红袍！？”我心中一惊，顿感这个有点厉害，虽然我不是什么茶学大家，可就算是个市井小民，也多少听说过武夷大红袍的珍贵。

“那个，我喝点白开水就行了。”我汗道，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糟蹋这“茶中状元”比较好。

“说什么呢，招待客人，怎么能这么随意。”妇人没答应，一边倒茶入杯一边说，“你别拘谨，就把这茶当白开水喝就行啦，主随客便。”

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心里有鬼，在妇人和唐玉莹的目光下，我发觉自己的额头出了不少汗，点头致意，提起茶杯，微微啜了一口。

嘴中茶水的味道慢慢化开，舌头蠕动，眼睛猛地一睁，这！这茶！这个奇特的味道······

······

好像跟我家买的地方小茶没什么区别啊喂！？

要真说区别的话，应该说更“香甜”？

我不禁扶额，意识到自己身份卑微，连嘴腔舌头都连带着卑微。看着陶瓷茶杯中的茶水，我心情有点复杂。

“暴殄天物啊。”心中忍不住自嘲自己一番。

“秦哥，怎么了？”唐玉莹担忧地问了我一声，好像我脸色不大对。

“没事，可能是太热了吧。”我擦了擦汗，明明坐的是十分柔软的沙发，却有种如坐针毡的难受。

不行，不能再坐下去了，在这个房子里，尽管家主很客气，可总感到一股压抑的气息。

“抱歉，我突然想起家里有事，不好坐太久，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办事比较好。”我随便找了个理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这么快就要走？”唐玉莹也站了起来，“可以的话，还想让你再坐坐，我还想和秦哥你说说话。”

“下次吧，大家都放假了，有的是时间呢，哈哈~”我挤出两声笑，便是要出门。

“哎，小伙子，等等，我还有很重要的几句话要对你说。”妇人急步走了过来，又转头对唐玉莹说，“小玉，回房去，你今天出去够久了，回房休息去。”

“可是，妈。”

“回房间去，你不听话了？”妇人的语气并不算严厉，但无形中又透着点不可抗拒，唐玉莹踟蹰片刻，脸色稍有不甘地看我一眼，朝我摆了摆手以示再见，就上了楼梯而去。

“阿姨，你要说什么？”见唐玉莹已消失在视野里，我忙问妇人。

“我想说，我还记得你。”妇人缓缓开口，凹陷的眼窝里，一对眼珠子带着几丝血丝，“三年前的夏天，就是你来找我家玉瑶的吧？”

“三年前？”

心中咯噔一声，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砸了一下。

“请问，阿姨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三年前的夏天，小玉她本是要坐车去找她爸爸玩，顺便找她妹妹，不想在坐车临走前，忽然来了一个男的，看模样应该与小玉同龄，也是因为这个人，害的小玉没有按时离开，反而还下车和那男的说话。”

“我假装没看见，总以为做家长的不应该管那么多，而且那时我也相信小玉能管理好自己的感情生活，孩子大了，总不能管一辈子。”

妇人慢慢地说着，忽然伸出双手抓住我的手腕。

“阿姨，这是······”我别过头去，躲闪她骇人的目光，两分钟前，这个妇人举止从容，却不想突然来了个大转变，心中不安，忙说道，“我想我该走了，下次有时间了，我再来拜访。”

“但我想我错了，孩子还小，直到她嫁人的那一刻，为人父母当然要管到底。”

她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抓我手腕的双手越发用力，渐渐地，竟然让我感到疼痛。

“我总是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严厉一点，不让她下车与那男的说话，让她按时坐车出发，那么她就不会为了和那男的说话而耽误行程，也肯定不会被那个酒驾的混蛋撞到而出车祸，小玉就不会死。”

“嗯······阿姨，能请你放手吗？太用力了。”我想挣扎着把手脱出来，却难以挣脱，感觉整个手腕的血液都被抓停止了。

“在我眼里，那个酒驾的混蛋也好，还是那个突然跑来找小玉说话的男的也好，都是让我女儿死去的凶手，是杀人凶手！”

“呃！”

我大脑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一些极为不好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刹那间，心中被恐惧充斥。也是刹那间，我与她四目对视，才发现，眼前的她已流出两行清泪，才发现，眼前的她面容是多么憔悴，而目光如刀，十分骇人。

对视良久，她那干裂的嘴唇缓缓蠕动，慢慢张开，幽怨的声音从口中脱出。

“你不就是那个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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