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飞舞的蓝蝶，泛光的萤火

飞云之上。

在一片世人永不可触及的云端，金色的阳光将这里的所有软绵绵的一切抹成了蜂蜜色，个个如同棉花糖的云朵边缘勾勒着波浪，若是在此不经意地俯瞰大地，一种掌控一切的权力感便会油然而生。

从云海中的缝隙里，偶尔可以瞥见蔚蓝色的苍穹底片，纯净得犹如镜湖表面一般，仿佛是万年不起一丝波澜。

风从耳畔刮过，撩起了她的发丝，她不仅下意识按住飞扬起来的长发，此刻的她正在一丝不苟地看着面前的棋局。

棋盘建立在一片桌子形状的云朵之上，方格线相互交错纵横，其中黑白交错。

而在她眼前的人，看不清面貌。

具体来说，这个人只有人的形状，全身上下就像是被一层金色的光晕包裹着，甚至都无法识别出男女。

同样吐出的话语也像是极了经过处理的电子音一般，根本无法判断其具体音色。

“哈，这真是一手好棋，不是吗？”

那人爽朗地笑了笑，眼眸直盯盯地看着她。

“哼，是吗，本宫可不这么认为。你费尽心思和本宫联系，该不会就是为了下一局棋吧？”

少女神灵眯起眼眸，紫色的诡异光芒从其中透射而出。

“啊，当然。我总是在不断的琢磨，你到底是要做什么呢。我想来想去，就是没个头绪，所以来请教一下你啊。毕竟，你好歹也是降维来到这个位面的吧。”

那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嘴角翘得老高。

“本宫的想法很简单啊，就是把这个位面的悲惨结局打破罢了。”

“真是个志愿者行为呢，你能有什么好处么？”

“要你管。”

那人不留痕迹地看了看脚下，嘴角换上玩味的笑容。

“我知道你弄了个小家伙过来，你觉得凭他就可以改变这里吗？”

“不然本宫为何要这么做呢？你这个疯子？”

那人一愣，看着少女神灵，也不禁哼了一声。

“好啊，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手段吧。”

★

如果当你来到这个世界，你肯定不会去相信你的眼睛，这里是一片火海。

被烈火所焚烧的的房屋，被熏得漆黑的墙壁，被加热而过于凝重的空气，被黑烟笼罩而无法看得清的天空——

在这样绝望而无法逃离的地狱里，假设是真的、那么你会抛弃自己目光所触及的一切吗？

是的，当你颤抖着身子，摇着头，哆嗦着嘴唇，大喊大叫着，哭着说：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这个时候，若是已经闪过逃避的念头的你，抛弃了自己的视觉，想要删去自己的记忆，假装一切都不存在的时候——

你会再去拾捡起你的耳朵吗？

相信这于火海中的声音吗？

如果你是她的话——

“呃咳......”

巨大的长枪，闪耀着白色光辉，又像是已经被中世纪的骑士所抛弃了一般，深深扎入了布洛妮娅的胸口，贯穿了她的肺部。

是的，她只会去复制出自己所理解后的东西，如果说要创造的话，为什么不从自己的记忆中寻找呢？

而希儿，身处她的对面，被贯穿的、当然是——

“希儿......对不起，布洛妮娅、辜负了希儿的愿望，布洛妮娅想让事情变得......更加美好，而不是用代价把它们......换来。如果说，要抛弃大家，就算是有......希儿的陪伴，布洛妮娅扪心自问，这也是布洛妮娅做不到的事......”

布洛妮娅吞吞吐吐，嘴角流下一丝血线，胸口大幅度地起伏。

“......”

布洛妮娅抬起黯淡的眼神，轻声道：“不要讨厌布洛妮娅，好么。”

“......希儿不会讨厌布洛妮娅姐姐的，希儿已经打败了那个坏希儿了。”

希儿用白皙的小手握住穿透心脏的长枪，稍一用力，长枪上便裂纹密布，在“咔啦”一声哀鸣下，在掌心中化为了飞灰。

“希儿......”

布洛妮娅看清希儿蔚蓝如深海的眼眸后，眼眸稍稍有泪水溢出。

“希儿不会怪罪布洛妮娅姐姐的，布洛妮娅姐姐没有错，这个属于希儿的自私愿望本就不该实现。希儿会一直相信着，布洛妮娅姐姐会把希儿带回来的。”

希儿手中的镰刀就像是遇见阳光的冰霜，霎那间融化般消失了，她如此说着，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就像是在祈愿一样。

不久，在布洛妮娅的哽咽声中，她便如飞向蓝天的蓝色蝴蝶，无迹可寻了。

★

保健室中，符华擦了擦额头的汗，如释重负般地呼了口气。

她不禁将视线投向那个在一边控制住重装小兔的神秘女孩，但是那个女孩一看见符华的动作停滞下来之后，便深深吸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吾的工作了吧。”

在符华惊异的目光中，女孩漂浮着如幽灵般恍若无物的身躯，来到了布洛妮娅面前，在把头深深低下之前，她回首对符华一笑。

“帮个忙，除了洛云，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符华怔怔地点点头。

女孩将额头与布洛妮娅的额头相贴在一起，顿时间，女孩那轻盈的身躯便分崩离析了，散去得就像是飞逝的无数萤火一般。

★

小律再度睁开了眼眸，她这次所见的是，一个火势渐小的废墟，她莲步轻移，飘浮着身子进入了这座焦味还没有散去的建筑之中。

在确认了这个世界中的人类，还勉强可以算作两个时，她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

明明很多事情没有和他讲清楚，就算自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幽灵了，但是也不代表着曾经的一个律者可以随便进入他人的意识空间。

这需要付出代价的。

但是，小律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就在他让她感受到胸中的炙热的时刻，她就知道了，自己该为什么而付出代价，而不是停驻在原地，一事无成。

“好歹，吾也是个律者嘛，真是要是连个人类都救不回来，那也就太丢人了。”

小律眼眸一亮，在她的视野中，她已经看到了，那副孱弱的身躯，漂浮在空中的、随时可能彻底消散的身躯。

“人类啊，吾可能花一辈子也搞不懂呢。”

小律轻笑一声，飞快上前，抱住了那副更加轻盈、更加像是空气的身躯。

“......你是那天的？”

希儿睁大了眼眸，明明都准备离开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会出现。

“知道，知道，汝先不要多言，吾是来帮你的，记住这一点就对了。”

希儿一怔，然后露出甜蜜的微笑，轻轻地颔首。

“那好，就免费送至汝姐姐身边好了。”

希儿不禁抿着嘴笑了起来。

小律抱紧了怀中的娇躯，看见怀中人的微笑之后，她顿时有种泡在温泉之中的错觉。

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她划过的轨迹之后有泛着彩虹的光辉，连这里多年风雪不散的西伯利亚，天空也罕见的放晴了。

火灾已经完全成为过去式的可可利亚孤儿院里，布洛妮娅仍漫步着，她走出了房屋，看见了院落中那个由自己和希儿堆成的滑稽雪人，嘴角也不禁爬上微笑。

她眯起眼睛，看着彼端露出笑容的太阳，阳光照耀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咦，那是？”

布洛妮娅惊异地发现，天空中逐渐放大的小黑点，还有仿佛从梦中传来的声音。

“布洛妮娅姐姐，希儿回来啦！”

希儿不再是那一副诡异的深蓝色连身裙模样了，她的身上是一套仿佛是在度假中才会穿上的独特的白色洋装。

“希儿......请告诉布洛妮娅，这一切不是梦境吧？”

“当然啦！”

希儿笑着转头对着身旁说道：“对吧？”

布洛妮娅却歪起脑袋，疑惑地盯着希儿身边的空气。

希儿一怔，望向一边，却是抿起嘴唇，眼眸中霎那间有悲伤涌出，

如果，洛云在此，他就会看见小律露出此生可能最温暖的微笑，歪着头，眯起眼眸，轻轻地竖起食指，做出嘘声的手势。

★

“我明白了——”

洛云坚定地点点头。

“喔，那就好了，那么，永别了——诶，在这以前，叫我一声大哥怎么样？”

洛云愕然，连忙大声连喊道：“大哥！大哥！”

然笑了起来，他并起食指和中指，做出告别的帅气手势。

“永别了，老弟！”

他这么说着，走向迷雾的最深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

爱酱愣愣地看着他，以一种近乎哭出来的口吻说道：“他很好呢......一点也检测不到了......他真的死掉了——呜！”

爱酱捂住嘴唇，可是呜咽声还是从手指间漏出。

“放心吧，爱酱，他安排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位的。”

洛云蹲下，轻拥着爱酱，轻吻着她的泪痕。

“真是的，这家伙干嘛活的这么乐观啊！明明就是世界上最惨的人了吧！呜——”

洛云擦拭掉爱酱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滴，正色道：“不许哭，我们要去完成任务了，我不想让大哥失望，你也是，对吗？”

“嗯......走吧，洛云。”

感受着体外传来冰块碎裂的声音，现实就要向他敞开大门了，他回首看向刚刚的洁白大地，上面仿佛倒映着无数张脸庞面孔。

“活得像您一样，就是我的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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