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月夜

临渊城的正中心，巍峨高耸的城主府，从外表上看去完全不像个宅邸，反倒更像一座守卫森严的城堡。

城主府内，士兵们来回奔走，他们亦或是在巡逻，亦或是在传递情报。整个府邸上下都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中。

议事大殿中灯火通明，一名粗布衣裳的老人不断浏览着侍卫呈上来的情报，其中大多都是近些日进入临渊城的人的身份，以及他们整出的各种事端。

每阅读完一份资料，老人的脸色就阴沉一分，渐渐的，他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拧到了一块。

将手中的资料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老人仰天长叹一口气，可就算是如此，也没法让他的脸色有丝毫的好转。

“大难，还是来了吗……”

因为之前发生的事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临渊城上。三教九流的人也逐渐汇聚于此，光是要管理这些人就足以让老人伤透脑筋。

他们之间本就有的矛盾暂且不说，可不是所有人都会乖乖地表露出自己的身份，甚至还有可能越过守卫直接潜入临渊城。

这种事情放在平时当然是不会发生的，但是现在这个时期，光是处理之前事件留下了影响就足以让城主府的人忙的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还要弄清楚所有来客的情况，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尽管也不是没想过禁止一切外来人入内，但即便这么做了，赶来临渊城的人们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最糟的情况，他们可能会独强行闯入。

渊海的龙宫，就是有着这样致命的吸引力。

所有与其强行封堵，不如向那些愿意接受登记的势力寻求合作和帮助。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收效甚微。

“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城主居然也不见了踪影……”

老人名为温岩，相当于临渊城总管，或是军师一类的人物，平日城主不在的时候，都是由他来负责处理城内的大小事务。

而现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一人终归是力有不逮，少了城主这一个主心骨，有很多事情他们也很难决定。

城主虽然是个随性而为的家伙，可绝对不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不出来主持大局。

温岩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城主私下里就在追查之前那伙人的行踪，落到了抽不开身的境地。

“就算你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也不应该只身犯险啊，老朋友……”

温岩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

比起临渊城现在的危机，老人还是更加担心城主的情况，一旦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临渊城可能就要不复存在了。

就在老人为此头疼不已的时候，下属突然传来了一个消息。

“温老，高先生求见。”

老人闻言立马坐直了身体，赶忙说了一句“快快有请”，就像是怕高晟跑了一样。

“是。”

不一会，穿着正装的高晟便走了进来，对着老人行了一礼。

“温老，久疏问候，这次不请自来还忘多多包涵。”

“高先生不必如此，本就是我有求于您……先生这次前来，已经有答复的，对吗？”

高晟点了点头。

“是，说来此事本就是因奇珍阁而起，我们实在是没有脸面置身事外，在临渊城的管理方面奇珍阁定会全力协助，不过我们无法在追查犯人这件事上提供帮助，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贵阁肯帮忙，我们就感激不尽了，哪还会再奢求什么。”

老人还以一礼。

奇珍阁愿意帮忙已经是他预料中最好的情况了，本身温岩也只需要一个强大的势力来震慑宵小，不让他们在城内乱来而已。

至于不能帮忙追查犯人这也是情理之中，奇珍阁，不，他们背后的双天阁自然也很关心海渊宝珠的情况，不给温岩他们使绊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对了，为表歉意，我想向您推荐一个人，他一定能够帮到您的。”

温岩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噢？请问是何方高人？”

“紫霄宗的泊世，温老应该有所耳闻吧？”

“紫霄宗的……”

老人捋着胡须沉思了片刻，才终于从脑海里找出了泊世的资料。

“那个有名的，半妖之师？”

“正是。”

听到高晟的回答后，老人却是沉默了。

手指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二人之间就只有这一种声音在回响。

高晟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候着老人的回复。

“……高先生，我很感谢奇珍阁带来的帮助，但我想您不至于不知道，临渊城自古以来的传说，和最近发生的事端吧？”

“当然，不过传闻向来不能全信，温老想必也明白这点吧。”

温岩双手交叉，慢慢靠在了椅子上。

“这不能成为理由，高先生。更何况，我们现在的人手实在有些不足呢。”

“人手的话我们这边会想办法提供帮助的，这点温老不必担心。”

“……他一个人值得你们这么郑重的对待？”

高晟很大方的承认了。

“确实如此呢。有时候，表现在外的强大力量并不可怕，像他这种不可控的因素才是最危险的。我们也只想知道他的目的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温岩慢慢从桌上的资料中抽出一卷，甩向高晟。

“如果真有办法的话，你们就让他解决这件事吧，其余的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高晟也不看手上的卷宗，只是向着老人鞠了一躬。

“多谢温老，那么在下就此告退。”

待高晟走后，大殿又恢复了沉寂，老人靠在椅背上，感受到了深深的疲惫。

突然，一阵冰冷的夜风吹入了屋内，明晃晃地烛火熄灭。

“你不该来这里的。”

老人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就像是在说梦话。

“你看起来很累。”

“人老了总会这样，才熬夜了一会儿就撑不住了，马上就要睡着了。”

“……”

“怎么了，你难得来一次，总不是来看看我这个快要死了的老头子吧。”

“……对不起。”

“你没有道歉的必要，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它会来的这么快。”

“就算只有你也好，赶紧离开这里吧，等这场风波过去了再回来也可以的！”

面对那人恳切的话语，温岩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

“这里也是我的家啊，我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放下它不管的吧，就和你们大多数人选择的一样。谁都没有错，只是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罢了。”

月光清冷，老人裹紧了衣服，兴许是感到了寒冷，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透过月光的窗，开口问道。

“……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

“临渊城，会毁灭吗？”

那人沉默了片刻。

“……不会。”

“是吗，是这样啊……”

老人的语气并没有喜悦，反而是流露了一丝悲伤。

那人也没有说话，只是随着夜风吹拂，消失不见。

老人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般，老旧的木椅发出吱呀的响声。

昏暗的房间里慢慢传出了歌声。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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