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雾夜

太阳西沉，星河高挂，宁静的月色下逐渐弥漫出一股灰蒙蒙的雾气，带来一股潮湿的感觉。

白雾慢慢笼罩了整个城市，还好此时灯火已熄，所有人都回到了家中，不然此时还停留在路上的行人怕是要看不清前行的方向，就此迷失在雾中。

连伸出的手都无法捕捉的浓雾，参杂在其中的模糊火光就像是噬人巨兽的猩红眼眸，给这座城市增添上一份阴森和诡异。

而临渊城中唯一还散发着带给人温暖光芒的是城中的客栈和酒楼，就像是被绝境中的桃源乡，人们也因此自然而然地汇聚在这灯火通明之地。

客栈的一层自不必说，充斥着喧嚣和酒水的味道，捧杯的声音，所有人都沉醉其中，但不会有笨蛋真正把自己给灌醉。

就连平日里早该熄灯的上层，住客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般，亦或是想避开无谓的喧嚣，纷纷捧着酒壶端坐在窗前，看着完全没有任何景致可言的灰暗雾气。

进入城内的人只要稍微用心点，就能注意到这完全不同寻常的雾气，泊世他们要发现也是早晚的事，不过在他们自己察觉到之前，鱼水儿就先一步将其给点了出来。

城外发生的事件，与之相关的流言早就遍布了大街小巷，所有人很自然地就会这一连串的事件与异样的雾气联系起来。

所以只要在夜晚守株待兔，就能追寻到犯人的线索，抢占先机。

朦胧的雾气似乎也惧怕被他人察觉什么，只是在门外窗外徘徊打转，却不曾再进一步。

还是说，这连光线都无法穿透的云雾是在隐藏着什么呢？

“哈哈哈，小二再来一壶！”

小二谄笑着奉承了一句。

“欸，来了来了！客官真是海量啊！小店的酒都要给您们喝光咯！”

“少给大爷来这套，还担心我们付不起钱吗？一个子都不会少给的！”

“小的哪敢呢，各位仙长都是一言九鼎的高人，小的这就去拿酒。”

与此相似的一幕在各个酒楼客栈中反复上演，就算是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一杯一杯地往喉中倒入酒水。

不知道是因为烈酒助长了他们的兴致，还是因为内心如同烈火燃烧才不断浇灌水来冷却，虽然这样的行为也只会适得其反。

“小二啊，你们这平时也会有这么大的雾吗，那还真是辛苦啊。”

恰好此时小二也端来了一壶新的酒。

“嗨，客官您就别提了，您们也晓得，就前几日发生的那事。都说是什么渊海大人的使者，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的。也就那会儿开始，这雾就一天比一天浓了。要不是有诸位仙长捧场，小店这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听你这话，你似乎也不太相信所谓的渊海大人呐？”

“嗨，我们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临渊人，但在出生前大庆典就开始了，探海渊也是，所以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怎么相信渊海大人的传说。”

“现在的年轻人？我看你的年纪可不小啊。”

小二笑了笑，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挤到了一起。

“嘿嘿，干咱们这行的，终日劳累风吹日晒，不比各位仙长，一点儿也不显老。”

“马屁倒是挺会的啊，老子喜欢。那么说临渊城的老人都是信仰渊海大人存在的？”

“正如仙长所说，早的时候，城中的老人们掀起了一阵非常激烈的反对风潮，当时城主都不得不出面安抚他们。”

“哦？还有这种事，那最后是怎么平息下来的呢？”

周围的人们也纷纷竖起了耳朵，显然也很在意这件事的后续。

小二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仙长我现在告诉你的也算是禁忌了，可不要随便传出去。”

“嗨，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出事了自有我担着，说。”

小二拍了拍胸脯，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缓缓开口。

“据说在反对风潮爆发的第二天，城中的大部分老人全都离奇死去了。”

“死了？”

坐在桌前的壮汉闻言也不由得眉头紧锁，慢慢放下了酒杯。

“是啊，当时的情况可谓凄惨无比，所有的尸体全都不成人形，甚至连是谁都分辨不出来。浑身的鲜血全都被榨出来一般，无论是墙壁、地板、梁顶都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小二说到此还有些后怕地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水。

“而且之前完全没有人察觉到异状，直到有人感觉到了血腥味和从房门中流出的鲜血才发现了这等惨状。当时城主震怒，天地变色，誓要查出凶手，可直到今天也没有任何线索。”

“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壮汉似有些难以置信。

“……确实很难相信吧，就算是城主滔天的实力依然抓不到犯人。也正是因此庆典暂停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这场风波逐渐被遗忘。不过现在出现了转机也说不定。”

“此话怎讲？”

“最近不是有流言说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件吗，似乎和当年是一样的情况，而且据说过去那起事件发生的前一晚也是如同今日一样的浓雾晦暗……”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恰逢此时，灰蒙蒙的雾气中吹来一阵凉风，让人不由得寒毛直竖，额头不禁滑落一丝汗珠。

“呵呵，这也不过是传闻罢了，那么久远的事情大家也都记不清了。”

壮汉率先回过神来，冲着眼前的小二笑骂道。

“你个臭小子，还故意装神弄鬼吓老子，小费不想要了是吧！”

“仙长说的是，小子该打！”

一如既往的回复，可就在这一瞬间，壮汉却感到了一阵莫名的违和感，微微愣神，才终于发现了怪异之处。

“小二，你的脸怎么变得这么惨白的。”

并非是健康的白净，而是那种面无血色的惨败，仿佛是大病初愈或是失血过多的死人。

“a……啊，这是……”

小二嘴中冒出了几个音节，却听不出完整的话语。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小心！快躲开！”

可惜终归是晚了一步。

小二猛地抬起头，猩红的双眼中充斥着疯狂和由衷的喜悦，两种极为矛盾且想法的极端情感只会同时出现在一种人身上——狂信者。

破烂的衣袖中鲜血如泉水般涌出，皮肤表层的血管慢慢染上一层黑色，如同干涸的大地。身体逐渐扭曲成了一个难以描述的姿态，头上缠着粗布滑落，露出了灰白色的发丝。

小二仰头大笑一声。

“渊海大人，来了哈哈哈哈哈！！”

瞬间膨胀的躯体猛地炸开，血液四溅，染红了屋檐、梁柱、墙垣、地面，还有人的躯体。

雾中猛地窜出几个黑色的影子，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浓厚的鱼腥味。

悬挂着不知是水滴还是什么的黑色液体的镰刀向着众人袭来。

他们下意识地想要运气防御，却发现怎么也无法操纵灵气，就像是如鲠在喉般，那股莫名的堵塞感几乎让人窒息，被鲜血沾染的皮肤上传来阵阵焦灼的痛楚。

漆黑的镰刀在视野中逐渐放大，壮汉绝望地跪在了地上。

突然，金色的螺旋穿透雾气席卷而来，直接将黑色的影子系数弹开。

如同佛陀一样高大伟岸的身影慢慢从晦暗中踏步而来，云雾似乎不敢沾染那金色的光芒，纷纷四散避让。

只见那人庄严肃穆，双手捏了一个手势，声如雷鸣。

“何方妖魔喧哗，还不快快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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