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尾声（一）

断壁残垣，碎石尘埃铺满了道路，大半的城墙也已经倒塌。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临渊现在都是一座荒废的城池，甚至用废墟来形容也不为过，虽没有严重到让所有百姓流离失所的地步，但这惨痛的损伤也不可能很快就被抹平。

城内所有的士兵在街道上四处穿行，不断的整顿街道，清扫碎石残渣，顺便还要点清目前损失的情况和幸运保存下来的财产，为临渊城的复建做好准备工作。

幸存下来的民众也自觉地参与到了城市的复建工作中去。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的了城主莫守。

放下手里的卷宗，莫守再度吩咐了一句，待士兵离开后，他便靠在了椅子上，有些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原来文书工作是这么繁琐的吗……”

传来的所有情报都要过目一遍，要分析现在以及之后可能会遇到的情形和困难，所有人员的安排都必须要到位。

也许这并不算困难，但是数量众多的资料和卷宗实在过于繁杂，要想处理好没点本事那可不行。

毕竟这种事情，可不是光有武力就能解决的，也正因为如此莫守才会为此忙的焦头烂额，十分苦恼。

“只有这时候我才明白，自己有多么依靠你了，老朋友。”

莫守本来以为事情都已经结束了，结果当他回到城中时立刻就听到温岩出事的噩耗，当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那个大祭司拼命，而且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要不是在场的泊世拼命劝阻他，并且向天发死誓，这绝对不是鱼人族他们做的，他才能姑且冷静了下来。

不过这可不代表莫守相信了泊世的话，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泊世的性格，要是泊世真的知道凶手是谁他早就开口了，泊世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罢了。

莫守表示他姑且信泊世一次，但是要是事后要是让他知道凶手确实是鱼人族内部的人，那双方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他就算是一个人也会杀上门。

同时他也说了，这段期间绝对不允许鱼人族再出现在临渊城周围，不然他可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动手。

泊世也不可能再说服他，只能保证查到凶手后一定会告诉莫守。

这点莫守还是相信的，就算凶手真的是鱼人族的家伙，泊世也肯定不会隐瞒，那家伙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

至于本该在今天进行的谈判，莫守他自然是不会去的，刚发生这种事，难道还让他去兴师问罪不成，到时候只怕一个谈不拢就动手了。

而且莫守很清楚，所谓的谈判不过是让某两个人有谈话的时间罢了，他可没兴趣参合进去，赔偿的具体内容他毫不犹豫地全甩给了泊世。

谁让谈判赔偿这件事是你小子自己提出来的，谈不拢就唯你是问。

比起这种事，莫守还有更麻烦的事要去处理，如今温岩不在了，他这个城主可不能擅离职守，需要他决断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就比如……

屋外的守卫突然走了进来，对着莫守躬身道。

“报告城主，紫霄宗使者求见。”

躺在椅子上的莫守有些意外地站了起来。

他清楚这个紫霄宗人士肯定指的不是泊世，那小子找自己根本不会用这样的名号，他想不明白的是现在这个时期为什么紫霄宗会派人过来。

难道是那小子的主意？不对啊，他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不就完事了吗。

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但是来者是客，莫守也不能怠慢了人家，赶忙说了一句。

“快快有请。”

士兵应了一声便快速退了下去。

而当莫守见到来者后，他还是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你，您是——”

……

海风穿过狭小的回廊，吹拂在身上，蓝色的海浪缓缓漫上沙滩，接着又慢慢褪去，如此循环往复，如此简单的场景，却让二人感到十分的平静。

“小时候完全没感觉呢，原来这地方是这么窄的吗。”

并非是疑问，而是在诉说一个简单的事实。

这也是两人自那日分开之后，第二次在这个地方见面，上一次因为情况危机，他们也都没有时间来注意到这样的事。

“不是它太小了，而是我们长大了。”

小时候寻找到的秘密海湾，现在再看，也不过是一潭浅浅的海水罢了，小时候感觉宽阔的沙滩，现在却走不了几步路就能到达尽头。

海湾一侧是高耸的岩壁，另一侧一侧巨大的礁石，把强力的海浪都挡在了外面，只留的一条狭长的通道直达远方的广阔海洋，整个地形就像是被一把利剑一刀斩出来的一样。

真不知道这样的地形是怎么形成的，只能感叹一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也正是因为礁石的阻隔，小小的海滩显得十分的贫瘠，或者说，无趣，毕竟上面连贝壳都找不到几枚，只有一些随着海流飘进来的海草，以及石壁上的青苔。

或许也只有孩子才能在这种地方玩的尽兴吧，小孩子只要有玩伴，在哪里都能找到可以玩的东西，对于长大成人的他们来说，这里确实有些狭窄和无趣了。

“说的是呢。”

女孩看着直通远海的廊道，语气中有些怀念。

她当时就是透过这么一个小小的海道才能不被任何人发现，偷偷溜出来，虽然事实上她的行踪早就被大祭司抓到了，但是有关那些日子的记忆可不会消失不见。

秦沭阳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有关补偿的事——”

不过他话还没说一半，旁边的女孩就伸出了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同时她也嘟起了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你这人也太没情调了吧。”

“这……”

秦沭阳被说的哑口无言，看到女孩生气的表情，他竟然一时有些慌张，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鱼梦月似乎也对他的表现感到没辙，接着她立马一把拉住秦沭阳的手，拖着他跑到了沙滩上，踩下二人的足迹，直到她们的衣衫都被海水给浸湿。

“你呀，从以前开始就是这副呆样，和美少女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要聊工作的话题了啊。”

“但是，唔？！”

还不等秦沭阳说什么，女孩便捧起一抔海水，啪的拍在了他的脸上。

“嘿嘿，我们的秦大人也有被淋成落汤鸡的一天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鱼梦月双手叉腰，还略带挑衅地看了一眼秦沭阳。

被人这样嘲讽，秦沭阳摆出一副恼怒的样子，双手一拍，海面上瞬间浮现出了数个泡泡，快速向着鱼梦月飞去。

女孩刚想闪避，谁知她的脚下突然浮起了一个巨大的水泡，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摔在了海里。

秦沭阳召回了漂浮的泡泡，一脸得意地看着浑身湿透的女孩。

可秦沭阳没想到的是，鱼梦月的双足直接化为一条细长的鱼尾，从水面下狠狠地抽了他的小腿一下，接着他整个人便一屁股摔倒在了海里。

秦沭阳刚直起身，就看到鱼梦月冲他摆了个鬼脸，还吐了吐舌头。

“好啊，跟我玩这个，有本事你别跑！”

秦沭阳立马站起来向着女孩伸手抓取，后者一个闪避不及，被他握住了尾巴。

“哎！”

鱼梦月露出了一个吃痛的表情。

秦沭阳吓了一跳，赶忙松开了手，却没有注意到女孩眼中的一丝狡黠。

敏捷的鱼尾快速地抽击在水面上，一道冲天的水柱直接打在了秦沭阳的脸上，后者再度摔进了海里。

“我们的秦队长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秦沭阳从浅滩中慢慢站起身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海水给浸透，盯着鱼梦月沉默不语。

女孩知道那是看猎物的眼神，这也表面某个输不起的小男孩要动真格的了，她顿时感觉不妙，立马开始了全速逃跑。

几乎是同时，秦沭阳也窜了出去。

“别跑！”

在咸湿的海风下，略显狭窄的海湾，女孩、男孩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没有太多的顾虑，就算是毫无趣味可言的场所，只要能和她/他在一起，那便是最值得开心的事情。

但和小时候的追逐战不同的是，长大了之后，二人追逐较劲的时间和手段也随之进步了。

直到最后两个都已经是精疲力竭，秦沭阳也顾不上其他，直接躺倒在了沙滩上，任由海浪在他的身边潮起潮落。

鱼梦月的情况比他稍微好一点，毕竟海里才是她的主场，但她也不得不趴在沙滩上休息细长的尾巴略显无力地拍打着水面。

二人间十分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在这里只能听到她们的呼气声和海浪的声音，似乎只要她们愿意，这份时光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但那终究是自欺欺人，鱼梦月慢慢转过头，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情感，贝齿轻启。

“我要走了。”

秦沭阳心中丝毫没有意外，没有转头去看女孩，也没有问出一句为什么，他只是关心地说了一句。

“……去哪里？”

“谁知道呢~也许向着北方，也许继续朝着东边，没了家园，离开了故乡，我们接下来还能去哪呢。”

鱼梦月轻笑一声，语气中并没有哀伤。

“如果我……”

“你可别说什么去说服城主让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哦，会让我产生不必要的留恋的。你也知道那不现实吧，尤其是在我们露出獠牙后，再加上你们军师出了意外，双方之间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鱼梦月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男孩的眉间，单手托住下巴盯着秦沭阳的脸颊。

“不要皱着眉头，那不好看。嘻嘻，海洋这么广阔，总会有能够让我们安稳生活的地方存在。所以我们也一定能找到新家的，你就别担心了。”

秦沭阳并未因女孩的一席话而感到轻松。他也曾想过，和她一起去，但他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种想法太过不现实，人类是无法在海洋中生存下来的，没有通天彻地之能就只能遵守自然的法则。

或许那位先生能有办法吧，但他就算是跟去了又能做到什么？她的族人不会接受他，只会给她带去麻烦而已。

秦沭阳偏过头，终于看向女孩的脸庞，他看到很仔细，就像是要把她的面容刻在脑海里一样。

“你还真是狡猾啊，突然的来到，突然的离去。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要怎么补偿我啊。”

女孩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微微沉吟，接着她便慢慢贴近秦沭阳的脸庞。

“那~公主献给王子的一个吻，这样如何？”

就在那一刹那，二人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时间仿佛就停在此刻。

脸颊有些泛红的羞涩男孩慢慢说了一句。

“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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