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白色,白色的房间,明晃晃的灯,空气中弥漫着病态的气息。
我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地,我拖着身体挪动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扇门前。我不知道什么东西驱使我到这里,然而好奇心驱动着我按下把手,我推开了门。迎面而来的灰尘掠夺着我的口鼻,一寸寸侵占着。我咳嗽着,睁着眼看着,空空的四张床铺。孤独的窗帘飘荡着,不知到为何没关的窗户,安静到窒息。
我小心翼翼地走着,一步步,无意踩动了地上放置的杂物,发出声响。我不免被自己吓到。我走到窗户前,用力关上窗。这时候,我突然听见后面发出不明的声响。我猛然一回头。
是个和我差不多高矮的男孩,他穿着白衬衫,对着我笑,一步步向我走进。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孔,我也不想看清,我没由来的恐惧。因为窗户和门都是关着的,根本没风,然而他的白衬衫衣角在抖动,白的晃眼。
我嘴里喃喃道,“别过来,别过来!”我腿软瘫坐在地上,头好疼啊,我用头去撞墙,试图去缓解。
他凑到我耳边,嘴角勾起,“你终于回来了。”
耳边一直回响这句话“你终于回来了”,我猛地睁开眼,坐起来,气喘吁吁,才发现这是个梦。梦境太过真实,让人窒息。
二
我平缓住心情,想下床倒杯水。这时我的主治医生和我的母亲刚好走进来。
“哎,小莱你是要喝水是不是,你先躺回去。”母亲急急忙忙说,“我帮你倒。”
主治医生说,“其实现在必要的活动是可以进行的,恢复的不错,不过还要再观察一些时日。”
我老老实实地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水,还是有些不解的想着梦里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有些异样。梦里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
“小莱,喝水!”母亲提醒到。
我索性也不想了,会产生这种熟悉陌生感觉倒也不奇怪。毕竟我可是,我摸了摸我的脑袋,不由龇牙。
母亲关切地说,“怎么了,你这孩子真是冒失。脑袋还疼啊?”
“小疼,就是小疼。”我挤出笑着说。
“疼痛还是有的,还是要注意一下的。不要随意走动,小动作的活动还是可以的。”主治医生看了下表,“我还要去看另一个病患,有事再叫我。”
我小莱,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一个月前我就躺在了病床上,因脑袋受伤,失去了大部分记忆。至于受伤的原因也只能听母亲口诉是与同学嬉戏打闹不小心的结果。母亲阻拦了我的同学来看望我,我总感觉母亲莫名的敌意,可能是太小心翼翼了吧。总归有些无聊,我小口的吃着苹果,不停地切换着电视频道。无聊的时光总是重复又重复。
不知不觉,我脑袋又搭在枕头上。
周围漆黑一片,突然前面出现亮光。我感到惊愕,又是这扇门。我往后退了几步,没由来的恐惧上心头。我转头跑,发现并没有尽头,漫无边际的黑暗。
我不停的冒冷汗,为什么又梦到这里。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我蹲坐在地上。
同样的梦还在继续,难道在预示着什么吗?我腿已蹲的麻木,我缓缓起身,既然一定要面对。那就……
明明跑了很久,跑了很多步路,我转身回头才发现,那道门就在后面。我这时候才发现门上标着“210”,这又说明什么?这仅仅只是一个离奇的梦境?扑朔迷离的背后好像藏匿着某种真相。
三
我闭着眼,索性开了门。
我缓缓睁开眼睛,舒了口气。还好里面并没有那个古怪的少年。只是感觉里面陈设有些不同,上次是废弃的房间,这次倒是看上去是有人住的。墙上有贴着某性感女星的海报,有的床头放置着游戏周边,桌子上也摆放着不同乱七八糟的杂物,床上也有被子和枕头。唯一相同的是窗户还是开着的。显然这里应该是个男生寝室。
我不敢关上门,将门尽可能敞开。我的目光被一张桌子上的一张相框吸引。
相框是倒过来的,我猛地一翻开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空的木相框。
我吸了口气,有股莫名的力量指引着我,我不受控制地往窗户走去。我打开了窗户,窗帘摇曳着,遮住了我的眼。我系起窗帘,无意往下一看。我惊呼一声,忙捂住口鼻。
斑驳的地,一滩滩血迹,醒目可见。我腿脚一软,坐在了地上,我的脑袋好像一部被按了快进的电影,零碎、陌生的片段忽闪而过。我迅速捕捉着诡异的一幕,一个又一个男孩接连掉下去,飘散起的衣角,然后坠落倒地,血迹印染了白衬衫,然后晕染开来。都是一身白衬衫,像是参加某种仪式。
我又一转头看到了那个空的木相框,不知何时有了张照片。我疯了似的冲过去,照片不是新的,而照片上的人更让我震惊,居然有我和我脑海片段里的另三个少年。可是,我不记得,我不知道,这些人跟我是什么关系?
我茫然,我无神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想起来了吧!”窗台上坐着那个少年,冷冷笑意。
“你是谁,他们又是谁?”我忙问道,疑惑就像滩平静的水,如今被打破,泛起波纹,扩散漫延。
“他们已经是死人了,而你是罪人。”他跳下窗台逼近我,“而我是制裁者,你需要付出代价。”
“你说,他们都是……我,我杀的。”我颤抖地说着。
“不是你亲自动手,但是皆因你而死,你的罪孽还是深重。”他纤细的手指伸向了我的脖子,然后用力。他那双恶狠狠的眼睛还透着狡黠。
油然而生的惊恐爬上来,我感受到了呼吸的困难,我无力地踢动着脚。事实真是这样吗,我真是罪有应得吗,总感觉我的记忆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块。我还不能死,我要知道真相,若我真是罪人,我愿意承担。
我挥动着手臂无序拍打着,挣扎着。我才发现我还是在医院,刚才被子盖住我的口鼻,然后我才会呼吸困难。可是这个梦太过真实,已经不是梦了。这难道是缺失记忆的指引,我的手真的是沾了三条人命……
四
我试着与母亲对话下手,我发现一切都对不上号。我是住过寝室,可是寝室是六人一间,人数对不上。我试探着问母亲,我与室友关系如何。母亲含糊其辞,后又说不清楚。
我软磨硬泡讨来一小时玩手机的时间,我真的稀奇,我记不起很多东西,却偏偏记住手机密码。我打开相册和聊天软件,并没有出现我在梦里见到的少年们,一个都没有。如果我未曾脑袋受伤,我一定觉得自己是魔障了。
我翻着相册,看着其中的一张班级活动合照,并没有梦里出现的人。可是也有些画面扫过,是极其令人不愉快的画面。是一群人在欺负一个男生的画面,他们语言谩骂,还有手脚动作,逼着那个男生喝不知道是什么调剂出来的化学物品,还有打翻他的桌椅……
我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心中的疑惑越益堆加起来。直达,那天一个破绽,让我发现了真相。原来我现在所认知的都已是裹上了一层虚假的外表。
最近这几天,我都没回到先前的梦境中。可是我也并没有什么好受的,疑惑和煎熬像把利刀在手腕时而割上一口,不深不足以致命,却疼痛难忍。
我听到外面有走动声,我想可能是医生探班。这个点,确实是有些晚了。不过我翻来覆去还是没能睡着,我打算假寐。
“李医生,你的胸牌还没摘。”
“所幸病人睡了,不至于影响情绪。”
我脑袋坏了,跟情绪有很大影响吗?我偷偷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精神科 李某某”。我脑子嗡嗡作响,被人敲了一记似的。我也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走了。
我一直没注意李医生的白大褂似乎过于干净,原来是少了个胸牌。精神科,也就是我有精神病了。那我到底是什么病,活在梦境和现实分不清楚?
五
果然,我的梦又将我带到了这里。这是我不再畏惧,我急于知道真相,一个愿意用死去换取的真相。
我打开了门,他坐在床上,还是穿着一身白衬衫,像是怎么也不会脏了似的,然后轻飘飘地跳下来。
“你知道自己有精神病了吧!”他拍了拍手上的灰。
“告诉我,真相!”我顿了顿说,“我随便你处置。”
“你没必要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我还不了解你?”他不屑道,“我不要你的命,根本没用。”
他接着说,“跟你说个故事吧。从前有个男孩,他父母的离异导致他很孤单,而他的同学选择孤立他,欺负他,他就是校园暴力的受虐者。他是可怜,但是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他躲在了自己创造的精神世界里,他还创造了三个人陪伴他。当他受不了外界的欺辱,他就会躲进来,而有一个人就代替他,其余的人陪他玩耍。他确实是很自私,自私的要命。他的母亲发现了异常,带他来看医生。医生劝他消灭其他人,因为他们只是分裂出来的人格。可是这样不是个体了吗?那三个愚蠢的人格知道了之后选择自杀,还他一个正常人的标签。而他被医生催眠,失去了很多记忆。”
信息量太大,我难以消化,我听完默不作声,“这里面没有你的故事。”
他走到门口,挥挥手说,“我之前就说了我是旁观者和制裁者。以后就有我的故事了。”
门被关上了,他在门外,而我在门内。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喊道,我发现打不开门了,拉拽也不行。
“我才不会像那几个愚蠢的人格一样选择自杀,凭什么我不能自我掌控。”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要取代你,而你就将困在这里。你自己创造的地方,如今你也是自食其果。”
原来他是第四个隐藏人格。一时之间太多的记忆冲撞而来,我抱头翻滚着,太疼了。
六
8012年2月17号,多重人格分裂症患者小莱康复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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