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偶遇，困惑

一模一样的梦境，有时候我会重复做上那么两三次。

有时是噩梦，有时是美梦，有时流下泪水，有时，仍然流下泪水。

我最开始开始做梦的时候很不习惯，因为梦境中弥漫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和谐感，以至于你有时候能忘记自身的存在，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的边际游离。

每天清晨，我醒来，然后我再睡下，如此循环往复，向着深渊深处大度行去。

从腐败的深渊之底向上延伸着的回声，它的确令人感到憎恶且恐惧，生物本能的恐惧令我的身体不断抽搐。然而为时已晚，向前迈出的脚步已然无法收回，亦如口口相传的歌谣无法磨灭，黑夜终会来临。

因此我才到达了终点。

到那时候，我突然又想起身为人一切的一切，这使我区别于死人，懒汉，还有懦夫。

于是我举起了剑，朝着迷雾背后的隐匿者，我吼出我的勇气，我嘲笑它的懦弱，我狠狠吐出唾沫。

而后，我从床上醒来。

晨间的阳光，一如往日那般明媚。

这是发生自未来的故事，在此时停笔，也许会显得有些早了，不是吗。

——里耶·梅根《历史上的日子》

……

"邢。"

远处，一个身形高大带有金发的向着邢天明走来，他身上单薄而毫无用途的服饰证明了他与邢天明并非一个队伍的成员，而邢天明毫不回头的坚毅，也明晰了邢天明势要与他划开界限的决心。

这人有何罪过，又做了些什么事？这短暂的会面里是难以细数的。但是你可以把他当做一个宗教的头目，而邢天明，许多年前也是其名下宗教的一员，只不过邢天明现在信仰上了别的东西，而来人及其背后的一切，自然而然就成了邢天明眼中不折不扣的异教徒与欺骗者了。

"你有什么事？"邢天明推开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而后说道。

"噢，我真是太悲伤了，我还一直以为，这世上为数不多能够理解我的人之中，你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呢。"

"少跟我胡搅蛮缠，我要走了。"话没说完，邢天明就伸出了自己的左脚。

"等等，等一等。"

"啊，这样说吧。其实我一直在想，假如有一天我们真的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到时候我们该如何向那些素不相识却又同根同源的人们介绍我们自己。"

"你慢点…"金发男人紧跟着邢天明的步速一刻不停。"然后我想到了，我想到如何去介绍我们这座城市了，你听我讲给你听啊。"

"咳咳…我的朋友，现存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巴别塔，欢迎诸位莅临，这里有…"

"你说…这座城市叫巴别塔？"

"你不知道？"金发男人反而对着一张充满疑惑的脸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我来和你讲讲这里的历史啊。话说很久之前…"

金发男人显然对这段历史流露出了浓厚的兴趣，但对二人来说都十分遗憾的是，巡逻士兵的铁拳已经砸在了这个即将"泄洪"的讲述者身上。

"‘吟游诗人’，滚回你的管制区！"同样是具有同样信仰的城市卫兵，另一人的脾气，显而易见就没有邢天明那么好。

"相比他你还真是像个绅士…长官，别打了！我这就走！这就走！（该死的老扒皮）"

待金发男人离开后。

"同志辛苦！今天不是应该由我们班进行外侧区域的巡逻吗？为什么…看起来你们已经到达很久了…"

也许是因为眼前的中年人同刚刚那个金发男人走在一起的缘故，对待同伴的回答，比问话的语气重了不少："上峰有指示，部分班子的人员接受暂时的职务调动，剩下的，你去问上峰。"

"是，好，我这就去，谢谢同志。"邢天明自知理亏，也不愿多纠缠，草率回答过后便转过身去。这时候，他反倒怀念起自己最初十分抵触的异教徒了。

……

管理员办公室的门口。

邢天明站在乌木上雕刻着龙纹的华丽木门面前，这是他第二次面对这扇门。

许多年前，就在邢天明自我意识刚刚成熟，身体素质刚刚合格的时候，教育部的成员将他引向了管理员办公室。

这是万千扇门中的其中一扇，然而他们看上去都没多大差别。也许是因为年轻，又或是当时身边尽是同样初走出校门的人，那时的邢天明，比这时从容多了。

今天的管理员办公室并没有新成员拜访，邢天明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他也曾偷瞄过这里好几回，只是每一次，这塞满了小房间的广阔空间，每一次都人山人海而井然有序。

"呼啊，虽说那时也一样肃穆安静，但少了活人的气息果然还是截然不同的啊。"邢天明一次又一次进行着常规的深呼吸，试图使自己汹涌澎湃的心潮平静下来，然而积聚成实体的紧张已经堵塞了他的支气管，连深呼吸这样简简单单的事，他都没能做得有个人样。

"说起来，管理员是什么样的人呢？"

"在同一时间内对数量那样庞大，人人个性分明的新成员们进行分配，这得要多巨大的人力才能解决这样的问题啊。"

"该不会…是一个人做的吧…"

不切实际的想法忽然在邢天明脑海中浮现，然而明知自己犯下过错的邢天明不但没有停止思考反而顺着思路延伸了下去。

"意识体？不应该。异世界人？那更没可能。章鱼？哈…那…"

……

"章…鱼…"

得益于脑海里的天马行空，邢天明的紧张以可见的速度被舒缓了许多，然而从门边玻璃上忽然浮现的一张人脸又将邢天明拉回了原点。

"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屏幕上的人脸并没有挪动嘴唇哪怕一丝一毫，可声音就是那样理所当然地被发出了。

"我…咳。我是E4班队长，邢天明，我到这里来咨询一下我们的职务调配。"

"E4班…邢天明…"

门，冷不丁地打开了。

察觉到木门打开的邢天明吓了一跳，然而屏幕上的人脸已经没有余裕去照顾他的异常了。

"你可以进去了，这不属于我的职务范畴。"

得到允许的邢天明平稳下自己的心态，推开了那扇他从没推开过的门。

"那些优等生…他们也曾面临过这样的情境吗？"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那些带着自豪的神色走进木门的年轻人们。

这样想着，邢天明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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