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火锅边的夜话

秋末，药馆收工后，大家罕见地去聚餐了。

至于原因，便是小镇子上的光离病得到了控制，大部分都已经痊愈，还有少部分的人有轻微的症状，但也不打紧了。

所以，忙碌了数个月的大伙，不约而同地坐下来一起吃了顿火锅。

连竺曼前段时间派来的那批大夫，也包括在内。

此时，加华正和她们凑一桌，桌面摆满了酒与肉，正在胡吃海喝，扯皮吹牛。

即使是最安静的那个也在今天放开了手脚，俏脸红润，嘴一张，一股子的酒气便喷薄而出，打了个结实的酒嗝，引得同桌的人哈哈发笑。那人却也不恼，笑眯眯地给大笑的人满了一杯，让笑声戛然而止。

且不提那边，洛小欣和加莲单独去坐了一桌。

洛小欣瞅着桌子上的肉。

砰。

加莲摸了壶白酒。“你喝不？”

小欣端起酒杯。

“得了，大小姐。还得我来伺候你。得亏是我，不然谁理会你。”加莲一脸嫌弃，给她倒了半杯。

“诶嘿。”洛小欣眸子弯成了月牙儿，酒杯凑近小鼻子嗅了嗅，“很香诶，一百年前地狱出品的酒果真是不错。啧啧。”

“嗯？一百年？”加莲坐下疑惑的看着她，手中持箸夹一片羊肉涮进锅中，滚烫的底汤把它染成白色，蘸上酱料送入口中，顿时羊肉的醇香在口中爆开，令她满面通红，就差爆衣了。

“没事没事。”洛小欣连忙低头，用食物与酒来堵自己的嘴巴。不得不说，地狱的酒确实有其独特的绵延厚实的口感。

“你这家伙倒真是奇怪。”加莲瞥了她一眼，似是不满。

“咳咳。别说这个了。光离病这算是过去了吧？”她问道。

提起这个，加莲也不由露出笑容。“总算是挺过去了。这几个月我们也是辛苦了。可得好好休息休息了。”

“不过我到现在都还没整明白，这光离病是怎么一回事。”

“嗨，谁能搞清楚世界上的每一件事情？大多的一知半解便够用了，何必深究呢。”她又挑了块蔬菜送入口中。

“说的也是。”洛小欣吃着肉。“不过我还是好奇。这病看起来太古怪了，身子是结结实实的，怎么就突然虚幻起来呢？偏偏摸还能摸到，你说这邪门不。”

“谁说不是呢？当初第一次听说这病我可吓了一跳呢。”

“哦？我可洗耳恭听着呢。”

“你可算了吧。”

“讲真的，这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洛小欣放下筷子，就这样望着她。

“这个嘛。”她摇摇小脑袋，呈现意味深长的笑容。

“咳咳，来，”洛小欣讨好似的给她倒了杯酒，“您请用。”

“诶，现在的孩子都很懂事嘛。”她满意地点点头。

“我、我才不是孩子！我是少女好不好！”小欣争红了脸，梗着脖子鼓着腮帮子。

“别说你模样像极了仓鼠！来我摸摸，手感是不是一样的顺滑。”

加莲作势起身伸手向前。

瞅着那猥琐的手，洛小欣打哆嗦，“别碰我！滚粗！”

“嘁。长大了不好玩了。刚来的时候你多可爱。”她一脸遗憾。

“去去去。”

“话说回来，关于光离病，你还记得我当初曾和你说的几个说法？”加莲放下酒杯，不再捉弄小欣。

“哪个？”

“记性这么差？”

“喔。我想起来了。”

“首先是关于石头的说法，然后是天外妖魔流传的病毒，还有个说法是执念化成实质。要我来说，大概就是执念最具可能性。”

“为什么？”

“人的情绪是拥有着能量的，可以改变身体的状态。也许你当下是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一点点地累积下去，你会发现这像在滚雪球。最后的状态与原始的生命，有着极大的不同。这反应了情绪的影响。而如果情绪浓郁到一定程度，便会被人们所察觉到，观测到。而身体则随之做出反应。这大概是光离病。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些想法，别当真。”

“这样啊。”洛小欣点点头。

“所以，这只是一个正常的反应。”

“正常？”

“对。不脱离控制，即为正常。”

“歪理。”洛小欣咧嘴嘲笑。

“你听听就好。就像是感冒，魔族抵抗力下降，也是会伤风流涕。但大多数只要卧床休息，清淡饮食，多饮热水，便会痊愈；而光离病，也就是一场感冒，只不过是心灵的感冒，和身体开了一个小玩笑。”

“有趣。那就是说，这是正常的现象？”洛小欣饶有兴致。

“当然了。可是很多人都在惧怕这场病。未知总是令人恐惧。但只要面对它，便会发现它不过如此。而且，只要注意定期护理，痊愈的病人的状态会非常好。”

服务员是个妩媚的女人，穿着岔开的袍子露出半个白花花的大腿，走过来上菜。

她抛了一个媚眼给洛小欣，小欣也不知道是酒气逼的还是咋的，面色红润，坐立不安地垂下头。

那女子咯咯一笑，“客人慢用。”便踏着高跟鞋离开。

小欣瞅了眼她白皙纤细的脚踝。

“砰。”加莲手中酒杯重重地砸在了桌面，连碟子都斜一片。

“咋了？”洛小欣吓一跳，抬头。

“好看吗？”加莲冷笑。

“咳咳，我想这天气她会不会冷，你多想了。”

“你倒是贴心。怎么没见你关心关心我啊？”

桌子上一小碟醋也翻了，空气中一股子酸味。

“咳咳，怎么不关心。我们可是好朋友。来吃肉。”洛小欣给她夹菜。

“是吗。”加莲也不动盘子里的菜，“原来是朋友啊。”

洛小欣疑惑看向她。

“没事。接着刚才的聊。”加莲吸了口气，猛地灌口酒，入喉辛辣舒爽。“病情的爆发实际上也是小镇子的一次发泄。”

“怎么讲？”洛小欣露出标准的微笑，端正坐姿。

“这个嘛。你知道自然都是拥有着调节的能力吗？”

“知道啊，动物的数量多到超出环境的承受上限，便会迎来食物短缺等问题，算是自然的调节。”

“小镇子的人们因为许多的原因，而承受了太多的压力，没有地方去释放。所以，自然赋予他们一种本能，让他们可以通过患上光离病来发泄体内积蓄的负面情绪。如此一来，小镇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锅，里面高压蒸汽重开锅盖，待到气体散去，便恢复了正常。”

洛小欣似懂非懂，“也就是一种调节方式？”

“嗯。”加莲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置入手中摇晃，液体在温柔的灯光中闪烁，充满了美感。

洛小欣沉默着吃肉，似乎在想些事情。

“卫仪说要来看我们，大概是想感谢我们帮助她的妈妈吧？”

“那个孩子倒是可爱。真想揉揉她的小脑袋。”加莲抿了一口酒。

她的目光望向窗户的外边。

手轻轻擦拭玻璃的雾气，街上灯火闪烁，行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大家的脸上重又洋溢着精彩的笑容，身边有着家人的陪伴，或牵手或依偎，温馨和谐。

她的嘴角溢出微笑。

“对了，正好到了一年一度的庙会时节，又恰好小镇子大病初愈，大家都打算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庙会。”

转过脸连对着洛小欣。

洛小欣听后，靠近唇角的杯子在空气中一僵，眼神呆滞，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加莲看着她的表情，心中突然惴惴不安。

“我……”她捡拾着话语，“大概要走了。”

“啪。”

加莲手掌中的酒杯滑落在地。碎成一片。眸子失去光彩变得灰暗，面部失神凝滞，一颗心悸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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