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线无战事

城市在夜幕中燃烧，人们在火焰中奔跑，街道与房屋都变成了棺材的形状，除了垂死的叹息就只剩下哭嚎，又一座毁灭了的索多玛，只是降下的不再是上帝的硫磺与火，而是人类的轰炸机和燃烧弹，热浪与尸臭席卷着土地，像夺取生命的镰刀，收割着一切绿色的植物，似梦似幻的景象让格林娜汗毛倒竖，仿佛自己就身处于火雨之中，她在焦灼的臭气中咳嗽，每一下都如同吸进了干冰，冷的发烫。

终于，她在噩梦中强迫自己睁开了眼，更有可能的是被咳嗽惊醒，她抹了一把额头上斗大的汗珠，已经无法回想起自己是第几回被惊醒，自从那天晚上的疯狂以后，她已经无法摆脱梦魇的纠缠，以前的美梦已经找不回来了。

这大概就是杀人的代价吧，在战场上杀人不会受到追究，但是自己的良心却永远在反抗。

她爬出了睡袋，拉开了帐篷，看着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的大地不禁发起了呆，细雪像白色的床单，盖住了城市的满目疮痍，也为地上的人与机器的残缺尸体上盖了一层凄凉，由于兵源不足，后勤部队也要负责保卫工作，所以几乎没人会理会躺在宿营地及阵地以外的残骸。

那些遗骸正在经受着各路心怀鬼胎的人的轮番洗劫，就像是秃鹫搬迁到了城市里，她稍微远望就可以看见大胡子兴高采烈的和一群老哥们到处寻宝的样子，她厌恶的嗤了嗤鼻。

“第一次见衣冠禽兽啊”，一个坚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格林娜不用回头也可以猜到是那个近乎钢筋铁骨的7号，他的胳膊已经可以正常活动，此时正是他晨练的时候——三个小时的跑步与拳击。

“你可真是乱来，伤还没好就这样乱搞”。

“祸害遗千年，我还不必为身体担心”，7号跑远了，伤势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硬撑下来的。

原来的炮灰部队已经人去楼空，除了大胡子和他的人以外就只剩下格林娜和7号两个完整的人，其他的攻击部队情况也差不多，基本建制已经不存在了，战地医院人满为患，护士不得不赶出轻伤员来为重伤员医疗，一切都迈向了更加混乱的境地，她开始怀疑表面的宁静是一种阴谋，敌人在等待混乱的最顶峰，然后再进行突袭，这样的话就将会是一场屠杀。

这种情况自然不会被忽视，柯林斯已经沉不住气，因为他已经承担不起轻易进攻的代价，也付不起继续防御的风险，虽然敌军的行动已经被限制为了狙击手的游击和IED（路边炸弹）的袭击，但是每天随之而来的微小伤亡也足以动摇士气，更不用说敌军可能发动的大规模攻击了，参谋已经开始组织反游击部队进行搜索，但是收效甚微，他们都知道是什么原因，军官与士官已经伤亡的差不多了，这些基层骨干的缺失让部队没了灵魂，所以普通士兵才会继续软弱下去。

“我想要召集剩余的士官和参与过动物园攻坚战的老兵”，柯林斯说话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锋芒。

“召集他们干什么”。

“提拔军官与士官”。

“虽然有些草率，但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是啊”，参谋沉吟着，“士官依情况提拔为军官，老兵可以随便提拔”，另一个参谋提出了折中意见。

“我就是这个意思，当然，我们还要继续栽培他们”，柯林斯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

三小时后，在临时指挥所，所有仍然可以自由行动的老兵三三两两的前来集合，在这四十多人中自然也包括了7号和格林娜，只是他们被大胡子安排在最后，大胡子站在两人前面，在会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两人不要出声，格林娜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算盘，只是看见7号的白眼让她先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午一点三刻，柯林斯准时出现，格林娜透过大胡子魁梧的身躯望去，只看见了他整洁的军装和干净的面庞，如此的体面不由得让她想起了丑小鸭和白天鹅的故事，只是人物正好反过来，是一只白天鹅掉进了一群丑老鸭当中。

“咳咳”，柯林斯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口若悬河的演讲，“曾经有人说过，美国军队是一支怕伤亡的军队，是离不开技术的军队，是金钱堆砌的军队，缺了这些，他们就是一盘散沙，但是经过了数月的奋战，你们展现出了超乎想象的意志，而这种意志绝不是依赖外物而产生的，你们用事实证明美国军队是坚忍不拔、屹立不倒的，这是一种不可磨灭的精神，是每个成员用生命和汗水构成的，坚不可摧的奇迹，而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奇迹的创造者”。

“但是”，他话锋一转，“奇迹并不是永恒的，而恶毒的敌人十分明白这一点，他们用下流肮脏的手段来攻击我们，我们中有些人倒下了，有些人屈服了，有些人消沉了，这是我们的危急存亡之时，所以我们的军队需要你们，我知道，在这里傲然站立的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是千锤百炼的硬汉，你们有能力去鼓舞战友，重振士气，荣耀和提拔，都是你们应得的，所有人军阶升一级”，他挥挥手，两个书记员走过来依次记录身份；录入指纹，等录到大胡子时，大胡子给过来人一个眼色，然后那人就偷偷的把检录器递给大胡子，他赶紧给两人录入，然后递还了机器。

满屋子的人其实都已经默认了少年兵的存在，所以没有人声张大胡子的行为，甚至有些人在为他打掩护，柯林斯心不在焉演讲完就离开了，他没想到欺骗就在他的眼前产生，基层军官之间的关系网让他们互利互惠，就像那些慢慢消失的物资，他们在暗中瓜分国家利益，形成了自己的“红利”。

书记员检录完成后就离开了，剩下的人都很兴奋，其中最兴奋的就是大胡子，因为他已经有了名正言顺的索要军备的理由，之前他没有资格要求物资补充，而现在他可以从每一个炮灰身上回收剩余价值，他们的武器、口粮、被服都是利润，他欣喜若狂，他终于不再是炮灰的长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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