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归去

返航时的天空昏昏沉沉，一如平日里已经看倦了的的死气沉沉，没有云朵，也没有候鸟，连阳光都变得灰蒙蒙的。但是这一切在半空中看来却无比新鲜——格林娜第一次坐飞机，孩童的好奇给外面的景色涂上了彩色的滤镜。

7号继续倚着座位，偶尔也向外望一望，只是脸上就没有什么憧憬。他的心中充满苦闷，从前他以为自己只有一身血肉是属于自己的，就连记忆也是突然开始的，所以他战不惧死。但是现在，他似乎攥住了什么东西，他说不清，只是不想放手。对于地面上这场望不见尽头的战争，他首次感觉到厌倦。

好在自己的腿伤不是大碍，而且他这样的“非法士兵”的自由权限不小，至少脱下军装就不会被当成是逃兵。

“你想好之后要怎么办了吗？”

格林娜收回好奇的眼光，规矩的坐回座位。

“这可不像是你会问的问题”，她歪着脑袋，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我以为你会毫不犹豫的把我拉进部队里呢”。

“也许吧”，他小声的搪塞过去，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也许下了飞机他会做出决定，外面低沉的颜色让他心烦意乱。

鲍勃等到飞行平稳了以后就溜到驾驶室里去了，他需要防止某个疯狂科学家是不是会脑袋一热的给滑翔机来个眼镜蛇机动。

“你们可真是好运气呢”，鲍勃一进门就被他问住了。

“怎么，我还以为你只会亲自出现在成功率比较高的试验品里呢”。

“当然不是指你们这群肌肉男，你们可是意外抢救了个高价值目标”，看着鲍勃脸上加重的疑惑，凯姆勒冷笑了两声。

“这毕竟不是你们该知道的东西”。

鲍勃没说什么，既然是从凯姆勒嘴里说出来的事，那就跑不了跟科研方面有关。那不是他该操心和了解的方向。

“我只是来看着你，省的一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本来是有的”，凯姆勒拿自己的笔记本给鲍勃展示了一下，上面至少写了二十条试验备选。

“本来救你们只是顺带的，测试运输机新涂层的抗干扰能力才是重点”。

“那我可得谢谢你让我们蹭车”。

“不用谢，下回还得靠你们打头阵呢”。

真是好极了。

“既然已经钦定了你们来执行下次行动，我就不妨先透露一点情报给你”，他挑逗一样的把鲍勃的下巴勾了过来，后者则是极不情愿的稍微配合他一下。

“下一次是去太平洋捞晶格”。

我勒个去，鲍勃直接无语。

“还有坍塌液晶格飘在太平洋上？”他不自觉的压低了音量，这事关重大。

“你们这些聪明人什么时候打算说出全部真相”。

“地球的一大半都化为废土了，这就是真相”。

“放屁，你们把那些东西捞上来又打算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北美那边的爆发是怎么回事”。

“是啊，你们负责处理知情者，包括但不限于记者、自由媒体人、NGO（非政府组织），听说你们至少造成了二百起“失踪”和差不多同样数量的交通事故”。

“其实你也知道，背后的主导还是有政府的影子”，在鲍勃的眼里凯姆勒的样子变的非常欠打。

“所以我不介意在某些自不量力的家伙毁灭世界以前多弄一些意外出来”。

“放松点我的老朋友”，凯姆勒的语气软化了一些。

“大自然是平等的，这意味着它不会偏袒任何东西，那些晶格也是一样，就算穷尽整个智囊团的脑子也无法估计这些东西能抵抗多久自然的侵蚀”。

“所以我们得出手把它们捞上来，妥善保管，毕竟在将近一百年前我们已经会存放这些坍塌液了”。

鲍勃并不相信他的解释，但也不得不信。秀才遇上兵，不管哪边有理，这都不会是一场愉快的交流。

城市的边缘已经在地平线上清晰可见，他们即将到达终点。

克鲁格早就得到通报并且清理出了降落的跑道，幸亏机场还可以用，要不然就只能找一条公路让他们落地了。

“大家系好安全带，准备应对冲击”。

格林娜感觉到一阵失重，那是钩锁断开而滑翔机自己在空中滑行，而后降落伞展开，机体慢慢悠悠的落下。

机门打开的时候，就算是最黯淡的阳光也变的无比耀眼，仿佛划过旭日的彗星。

“终于，我们活下来了”。

她兴奋的从座位上跳起，脸上满挂着灿烂的笑容，这是很久以来都没有过的喜悦，犹如新生。

7号勉强的笑了一下，他还在纠结自己的去留，但看到她的喜悦，自己也不自觉的袒露了心声。

前来迎接的是克鲁格，还有原来的参谋。

鲍勃第一个跳出了机舱，将刚才的不愉快藏在自信的笑容之下。

“如果我们能早点认识，说不定世界早就和平了”，鲍勃紧紧的握住了克鲁格的双手，真心诚意的表达自己的感激。

“那将是我以后的奋斗目标”，克鲁格尽量在不引起对方反感的地方提醒鲍勃，两人的合作还远远不能称之为“我们”。

鲍勃微微一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看看你的小英雄们吧，我也得去照顾我的人了”，鲍勃刚一转身，那参谋赶紧追了上去。可鲍勃却根本不想回头看一眼这个跟屁虫。

“那么，我应该怎么处理你们两个呢？”

克鲁格看着已经吃饱了的两个孩子，心里不禁万千感慨。就凭刚才他听的两人的讲述，（虽然基本都是女孩在说）他有足够的理由和气愤把柯林斯扔回导弹基地里去。可惜这家伙已经滚回老家去了，估计现在已经到曼彻斯特了。

他丢下的难题，现在要他来处理。

“不如让我来听听你们的意见吧”。

其实他大概有了答案，两个人的回答应该会不太一样。

“我想留下”。

与克鲁格的想法大相径庭。

“但只限于您的部队，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收留我”。

“为什么非得是我的部队呢，当兵的都没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是的”，格林娜的语气里带着憧憬和崇敬。

“虽然我没见过多少军人，但我见过许多和我一样的难民，他们都是一样的，每天庸碌着只为生存，不管做什么最后都只为了自己，但是您却不一样，您的心中存在着希望，这是隐藏不了的”，说到这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已经去世的家伙，她也是一样，只是方法不同。

“希望吗，我还以为那是已经灭绝了的东西”，克鲁格难得会露出沮丧的表情，他虽然愿意独善其身，但也承认自己早就近墨者黑，面对眼前小鬼的谬赞，自己不由得怅然。

“正因为有您这样的人存在，希望才会延续，您也许无法发现希望就存在在语言中；动作中；甚至是眼神里，好像火焰一样燃烧着”。

“小小年纪拍马屁的功夫还不错”，克鲁格哑然失笑。

“当然不是”，这个玩笑明显是开过头了，格林娜涨红了脸。

“对我的崇拜不足以构成你留下的理由”。

“所以，我想成为你那样的人”。

她认真的样子已经不像是在拍马屁了。

“我不想回到以前那样的浑浑噩噩，生与死，本来该有所区别，可是从前的我却感受不到，现在我找到了一个方向”，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她所说的希望，让克鲁格看的入了神。

“我宁死，也不想回到从前，如果不能走上我想要的路的话，我宁愿去死”。

她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但真正让克鲁格下定决心带上她的却只是一个眼神，那让他似乎重燃了一些早已冷却的东西。

我还能年轻一回。

“我想离开”。

另一个回答让他真的大吃一惊，同样吃惊的还有格林娜。

“你要离开？为什么啊”，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7号的回答，在她的印象里这家伙是只会……

不对，我凭什么就认为他是只会活在战场上呢。

“在战场上只会杀人的家伙太多了，我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我现在累了”，他站起身，背对着两人。

“我听说打一年的仗费十年的心，我以前没什么感觉，这一次下来就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个老头子，我想换个活法”，他说到一半突然想回头看看那个让他苍老的笨蛋，但他忍住了。

他害怕回过头去就下不了决心离开。

“我……”，格林娜不知道该干什么，是该挽留还是该告别，可以肯定的是她两样都不想说出口，只得呆呆的望着那个瘦小的背影。

“你也不必挂念我，我在哪里都会活的不错”，他似乎感觉到有些别样的东西从眼底蔓延上来，他趁着自己的声音还没有一起变得哽咽之前离开了帐篷。

“谢谢”。

格林娜的少年兵时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